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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童磨說,「那就麻煩悟空你了。」
因為他的這一個選擇,孫悟空看上去心情無端的就好了許多。他來到了童磨的背後,取下來他頭頂戴著的帽子,放到了一旁,隨後拿起手中的小刀,動作極為嫻熟的幫童磨剃起頭髮來。
白橡木色的髮絲落了一地,看上去居然有些像是一塊柔軟的地毯。
「哎哎,好可惜啊。」
童磨看著自己的頭髮,還挺傷心和捨不得的。
唐僧原本就生的俊美,眼下童磨又擺出這種委屈的模樣,誰看了都得心頭生出惻隱之心來。
所以,就算是鐵石心腸的孫大聖,也不免多看了幾眼,想了想之後搜刮著肚子裡不多的、安慰人的話。
「你若是當真喜歡蓄髮……」他沉吟著,「等到日後取經成功、得證正果亦不遲。」
到了那個時候,就誰也管不到他們的頭上來了。只要不做過於出格的——比如孫悟空再來一次大鬧天宮那樣的程度——的事情,不過是區區蓄髮,便是如來也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因為本體是猴子的緣故,孫悟空實際上並不是非常能夠理解為什麼童磨對於頭髮那樣的看重。
……不過就是一些無用的毛髮而已!
他不理解沒關係,童磨表示他又快樂起來了。
「不過師父為什麼會突然長出頭髮來?」
豬八戒對此還耿耿於懷,他可還記得剛剛冷不丁的看見唐僧的頭髮竄出來的時候的驚嚇。
童磨但笑不語,系統已經給他解釋了原因。
[唐僧原本應該只是區區一介凡人,並不擁有任何的超凡脫俗的力量;但是這具身體畢竟是金蟬子的轉世,那些力量也並非當真是隨著轉世的力量就不在了,而只是被潛藏在身體與靈魂的深處。]
[現在,因為你的到來,那一具封鎖力量的門被提前打開了。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你的力量會逐漸的同身體相融合,如今頭髮長出來只不過是力量充盈最淺顯的表現方式罷了。]
孫悟空將那把小刀一捏,又變回毫毛,隨手丟掉,不耐煩的催促豬八戒和沙和尚收拾東西:「既然師父都已經救回來了,也別磨蹭了,趕快上路吧。」
他現在對取經這件事情充滿了幹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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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清楚的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一片深沉的黑暗當中。
那一片,在他剛剛死亡的時候,曾一度陷入過的黑暗當中。
有古樸厚重的鐘聲遠遠的響了起來,一下一下,震得童磨只覺得頭皮都在一陣陣的發麻。
因為實在是閒極無聊,童磨甚至是開始一下一下的數那鐘聲。不多不少,正好是在第一百零八聲之後戛然而止,隨後一切全部都在那一瞬間歸於寂靜。
一道威嚴而又慈悲的聲音在童磨的耳邊、或者說是腦海當中炸響。雖然並不蘊含著任何的惡意,但是卻會讓童磨覺得如遭雷劈,太陽穴都「突突」直跳。
原本黑暗到以「鬼」的視力都沒有辦法看見任何東西的黑暗當中,突然有金色的光亮了起來。四周的一切全部都被照亮了,露出來的是……童磨此先只是在某些佛教的典籍當中才見到過的、也從未想過要將其當真的,一整個金光璀璨的佛國。
有白色的雲霧在他的身邊繚繞,清雅的蓮香氤氳在空氣當中。
梵音時輕時重的響起,童磨低下頭,發現自己似乎是跪在什麼人的面前,四周全部都是雙手合十,閉目誦經的佛陀,一座座蓮台近乎鋪成了直通雲海深處的道路。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場景讓童磨無端的想要發笑——於是他便也就真的笑了起來。
似乎是以童磨的這一聲笑作為一切開始的契機,幾乎是在下一秒,最上首的、那被所有人圍攏在最中間的佛祖開口了,聲音慈悲而又威嚴。
「金蟬,你可知錯?」
然後童磨聽到自己、或者說,是他現在意識所寄存的這一具身體開口,本該是溫潤的聲音卻因為某種他尚且無法分辨的情緒而變的扭曲和尖銳。
「——我又有什麼錯處可言!」那人大笑著,語氣當中滿是狂妄,「您試圖用您的理論來說服我,但是我無法認同您的觀點!這是我的堅持,即便是您,也絕無可能讓我改變主意!」
童磨聽到他發出嘶啞的笑聲,卻會讓人聯想到杜鵑滴血,是一種仿佛要將自己的胸膛給剖開,從裡面一點一點的瀝出鮮血來的笑。甚至是能夠讓聽眾都覺得有過於濃郁的血腥氣在身周盤旋環繞。
那居於最上首的、那位擁有著最為龐大的法相金身的佛祖的面上,難得的有了幾分的情緒變動。
他深深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
那後面的話,童磨便再也聽不清了。
有人在一邊搖晃他的肩膀,一邊喊他:「師父,師父?醒醒?」
童磨睜開眼,方才的那黑暗與佛國全部都在一瞬間運去了,他被「拉回」了現實。
童磨這才發現天色已晚,而他此先居然是在馬背上睡了過去。
「嗯……」雖然心頭對於方才所見有幾多猜測,但是這不妨礙童磨口中說著與此無關的話,「悟空,我餓了。」
孫悟空眉頭跳了跳,看起來有些無奈:「就算你這麼說……荒山野嶺的,你要老孫我去哪裡給你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