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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岩逍略微恢復了精神,幸好,還有凝嫣。「凝嫣。」她的聲音里略帶了鼻音,有點孤苦無依的迷茫,「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貝凝嫣捧住她的臉,微仰著臉,如水的眸光盛著滿滿的柔情與愛意,深深地看著傅岩逍,「與君同心,莫敢相離。」
傅岩逍像是被人欺負跑回家中尋求安慰保護的小孩子一般,扯著貝凝嫣的衣角,不肯鬆開,貝凝嫣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鬆手去沐浴更衣——她在草地上滾了半天,外袍上沾滿了草屑,這雖然不是什麼要緊事,但她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再不去泡個熱水澡,怕是會受風涼。就憑這一點,貝凝嫣也不可能放任她賴著不離開。
貝凝嫣靜靜坐在房中,望著剛從送過來兀自冒著熱氣的膳點。傅岩逍會突然之間變成這樣,定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她今日的行程,不過是與驛幫議事。貝凝嫣咬住唇,逐陽,你果真是要這般相逼,勢要弄到反目成仇才肯罷休麼?
如果說,在這個時候,貝凝嫣只是在掙扎,兩相為難,進退不得,她可以堅定地選擇傅岩逍,唯求相守同老。但她終究是不願意與霍逐陽徹底撕破臉反目成仇。她並不知道,在近兩千年之後,何夏墨生活著的年代,流傳著這麼兩句話:分手後不能做朋友,因為彼此傷害過;分手後不能做仇人,因為彼此相愛過。
但這並不能影響她確實存在這麼矛盾的心情。貝凝嫣並不指望霍逐陽能心無芥蒂地祝福她們,安守在世交的位置。她自己也不能對霍逐陽全不介懷,當年那些拿來試探的話,曾經深深刺痛她的心。在傅岩逍的疼寵下,那傷幾乎了無痕跡,只是曾經的傷口,若真的觸碰到,還是能夠體會到當時的切骨疼痛。
看著胃口一向極好的傅岩逍食不知味地草草扒了幾口飯,勉強喝了兩碗湯;在睡覺的時候,纏著她,一遍又一遍地眷戀愛惜地親吻,不帶任何欲望,仿佛只是想從這纏綿至極的親吻中,確認懷中人的愛意,確定這人是真的尚在身邊,沒有離開;在醒著的時候,傅岩逍緊緊地抱著她;睡過去時,整個人無意識地蜷縮成一團——這是她以前慣常的睡姿,傅岩逍說這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將傅岩逍的不安掙扎看在眼裡,貝凝嫣的心像是被針扎一般細密地疼痛,她可以不介意霍逐陽傷害自己,但絕對不允許霍逐陽利用自己來傷害到傅岩逍。
賀大可與蕭忠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幸不辱使命,在傅岩逍圈畫出的城市裡,都相中了地塊,交給當地的分號去與官府周旋打點關係,只等辦妥一切後依據著原有的圖樣建起來。
劉若筠交待辦的事情,都得到了迅速到位的執行,與賀大可相商船隻提供的事宜,交由霍逐陽親自去操辦。
傅岩逍充分的放權,借著這個理由,日日賴在府里不出來。她實在是不願意再見到劉若筠,那個與林塵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不是林塵本人她不清楚,也沒有心力去試探確認——或許她只是不敢去確認,那日劉若筠看向她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略帶厭惡鄙夷——這些都顯示著劉若筠不會是林塵,至少,沒有存有任何一絲林塵的記憶。既盼她是,又希望她不是。面對林塵,她總是一退再退,不忍拒絕。她也不敢保證,面對著與林塵一模一樣的人,能夠有勇氣拒絕。
貝凝嫣卻沒有陪著她。整日裡比她還忙,年關將近,處處都需要準備可心的禮物打點,傅岩逍對這個頗覺頭大又不感興趣,樂得讓女兒纏住她。
恰巧封悔殊起意要利用自身的特長,研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搞一個化妝品護膚品的店來玩玩。
傅岩逍身為21世紀新女性,再不愛紅妝,也被疲勞轟炸了那麼多年,說到這個,自然是頭頭是道,經營之道,宣傳手法,活動營銷,試用贈送,造型設計,管它有用沒用,統統倒出來講。講著講著,一拍腦袋,哎呀,怎麼就沒想到呢,還可以順便把服裝設計也弄進去啊,時尚T台模特show啊!時尚產業啊,女人的錢最好賺了!
她骨子裡商人逐利天性給勾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規划起來,一忙起來,倒把這幾日憶起前世情事的傷沖淡下去。
渾然投入的傅岩逍,重新煥發了她的恣然生機。意氣飛揚的眉目神情,輕易奪去了剛進門的貝凝嫣目光,本來緊繃的情緒,也悄然放鬆下來。這份意氣,不過在岩逍身上低沉了幾日,再見之時,竟然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懸了幾日的一顆心,總算可以稍稍放回原處。
貝凝嫣是處理完手上的事情,與織艷一起過來尋她們的。她所忙之事,不過是利用貝家多年積累的人脈,敲打一下驛幫,牽制住它在江南發展的步伐。驛幫勢再大,強龍也不壓地頭蛇呢,在江南一地,想要斗過經營了大半個世紀的貝家,尚嫌嫩了點。
封悔殊的想法,是前幾日就與她們倆個商議過的,大家都覺得可行,封悔殊精於藥草,仇岩精於易容,這裡面的藥理共通相融後,確實是可以研製出許多護膚養顏改善臉上容色的小玩意來。
傅岩逍抬頭看見她們,興奮地站起來,揮舞著雙手,渾然不顧手上沾了墨,又抹了把臉,把三個大美女逗得笑彎了腰。
「凝嫣凝嫣,你來看。」傅岩逍絲毫不受影響,興沖沖地跑過來,牽著貝凝嫣往書桌上走,獻寶地般地將方才說得興起動筆寫的計劃書,「你看,悔殊說想要開一間賣胭脂水粉的商鋪來玩,我寫的計劃書。我覺得非常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