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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曉瀾被逼得幾近崩潰。林塵前夫執意爭奪孩子撫養權,林塵父母恨這男人害得他們失去了女兒,唯一的嫡親外孫女又怎會願意讓給這個間接殺人的兇手,兩邊都在準備著要對簿公堂,只是對方拿錢砸人,請了名律師,成曉瀾幫忙請的律師明里暗裡都示意贏面不大,不如私下和解,拿一筆可觀的錢,就此罷手,外孫女也還是外孫女。
氣血沖頂的幾人又哪裡肯聽,又沒有更多的門路請到比對手更好的律師。一籌莫展之下,何夏墨是唯一的稻草。她與何夏墨相交不深,隱約記得當年與林塵一起住著的時候,常聽她提起何夏墨,提得多了,多少也了解一點,三教九流的朋友認識不少,全都是意氣朋友。到後來,林塵在進退兩難的時候,有時候會抱怨下何夏墨的固執,不肯沾朋友的光來發展自己,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如果何夏墨功成名就,她們之間的結局,或許會有不同。這話里的意思,倒像是何夏墨有認識那麼幾個厲害人物。
何夏墨確實是有認識那麼幾個厲害人物,林塵死了,這個消息,讓她紅了眼,從不肯藉助朋友勢力的人,一反常態。最後,那個男人,在過失殺人入獄與放棄撫養權之間,不出意料地選擇了後者。
只是何夏墨的世界再一次被林塵顛覆。
她可以接受與林塵再不相見,不管她幸福與否,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再也不愛她。但是,她不能接受那個背叛她利用她折磨她的女人,就這麼消失在這個世界。她一千遍一萬遍地後悔,因為那趟緊急出差,不過是她想要逃離而爭取過來的。如果林塵的前夫是間接害死了林塵,那她就是幫凶。假若不是她不願意面對要陪著林塵生產這件事,林塵就不會回去,不回去,就不會有後面這一連串事情。
她幾乎算是親手殺了曾經竭盡全力去愛的女人。這個事實日夜折磨著她。
何夏墨再也無法相信林塵,太長時間的糾纏,林塵傷透了她的心,那些愛意,早就被林塵親手一一斬斷,燒成灰,磨成末,再也難尋蹤跡。林塵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究竟如何將何夏墨的心親手殺死。她只以為何夏墨是某一日撞到她與前夫熱戀時相處互動,才會心灰意冷地退卻。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向強調自由尊重隱私的何夏墨,會悄悄翻看她日日必記的床頭日記本。那裡面,點點滴滴,全是與男人相關,與何夏墨全然無關。
何夏墨在那樣一個太陽同樣燦爛的午後,心冷如灰。四年的糾纏,日日相處,一千多個日夜的溫柔相對體貼關懷,忍著百般的委屈,拿出全副真心相對,在林塵的心裡,始終沒有留下過一絲痕跡,若是有,也不過是林塵覺得她太過無理取鬧強求傷人罷了。
即使成曉瀾告訴她,林塵說,「我很後悔,沒來得及在她愛著我的時候好好愛她。」
她也只是冷冷地說,「事實就是,她從來不曾愛過我。」
只是,再深重的恨,再濃厚的怨,林塵死了,她還是有深深的自責。林塵生前折磨她,死了依然折磨著她。何若塵,就如同一根刺,藏在她內心深處,不敢去碰。她一生最好的年華,都耗在林塵身上。這個女人太過可惡,生生撕碎了她的心,臨終前,卻又留了那麼多意味深長證明她愛何夏墨的線索。
她辭去工作,開始當義工,尋求內心的平靜,就算是在對她決定出那一趟差,導致了不可收拾結局的贖罪。唯有在那物質匱乏卻澄澈如水的貧困大山中,經受著現實的折磨,她的心情才能稍稍平靜。
林塵生前購買的意外險賠付額,足夠讓孩子衣食無憂順利長大成人。何夏墨在支教結束回去等待重新安排的時候,總會抽時間去探望林塵的家人,看著日漸蒼老的老人,她感到深深的內疚。林塵女兒的名字,老人依著何夏墨的意見,改成了林若何。
「何若塵,若塵,畢竟太過軟弱,希望這個孩子長大之後,能夠堅強一點,生機恣意。」林塵,我希望你的女兒,不要像你,塵易隨風飄散,我希望她能夠像我,可以意志堅定,恣意生長。
當何夏墨失足跌下山涯之時,耳邊風聲獵獵,她內心卻從來沒有過的澄澈平靜,林塵,今生無緣,唯願來生,不再相見。
療傷與新生
傅岩逍回到貝府的時候,已經起更,夜幕低垂,墨黑天幕中星星點點的微弱星光。她從來不曾這般沒有絲毫交待就離開這麼久,商號里找不著她,府里也不見。
心急如焚的貝凝嫣, 看到傅岩逍滿是疲倦與神傷出現,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一痛。她從來就不曾見過傅岩逍這般了無生氣的樣子,連眉宇間一貫帶著的淡然也全然消失,蕭瑟落寞。忙著吩咐丫環把一直熱著的飯菜送過來,傅岩逍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凝嫣,不用忙了,我不餓。」
貝凝嫣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入手冰涼,不像以前總是溫熱柔軟。手上傳來的暖意,輕柔地將傅岩逍冷凝的臉色暖出一點亮色。不自覺地握緊了些,顧不得旁邊有人,張開懷抱將面前帶著憂色的佳人擁入懷中,汲取來自眼前人的溫暖,被回憶壓得不堪重負百孔千瘡的心,終於找到安慰。
「凝嫣,凝嫣,凝嫣。」傅岩逍迭聲輕念著她的名字。
貝凝嫣並沒有如以前那樣由於害羞而推開她,雙手環著傅岩逍,輕輕地撫著她的背。沒有開口,她知道傅岩逍也不需要她開口。她能感受到傅岩逍的絕望悲涼,體味到她內心的彷徨軟弱,即使不明原由,也願意先給予溫暖。這個人為她擋住了太多風雨,她心甘情願地願意成為她可以休憩停駐的港灣,撫慰她傷痕累累的身心,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為她撐起一片晴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