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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後,就要言歸正傳談正題。
這個正題,不外是兩家的友好合作。這時船已到湖心,周圍並沒有其他船隻,劉若謙又另提了一件事。「不知對於兩府,傅公子有沒有什麼想法?」
傅岩逍挑挑眉,沒有答話。
反而是劉若筠單刀直入,「你們也知道,驛幫有心往江南發展,在商言商,交手是不可避免的。何況我們與兩府確是有一些私怨要了結的。逐陽當年遇襲,我們已經查明是貝鎮平兄弟下的狠手。」
貝凝嫣猛地抬頭,眼神里滿是不置信。她縱是機敏玲瓏,在傅岩逍身邊日久,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委曲求全,痴等良人弱不禁風的女子。那兩家親戚,也早就心涼看淡了,只是,當年的意外,竟然是自家人的設計,為了家財產業,這般的相殘,步步逼她入死局,乍一聽聞,心裡的震動可想而知。
傅岩逍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陪妍兒下去歇一會吧。這裡有我呢。」
「不。」貝凝嫣咬住唇,搖了搖頭,「岩逍,這個事情,我來處理好不好?」
傅岩逍深深看她一眼,抬手撫了一下她的肩,表達自己對她的信任與支持,「那我去陪妍兒。」她明白,這個結,終究是要貝凝嫣自己來解。這裡面牽涉到霍逐陽,牽涉到他們那一段情的有緣無份。
貝凝嫣抬眼看了一眼正轉入船艙的傅岩逍,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上次她失魂落魄地回府,好像正是第一次見到劉若筠。她側過臉來悄悄打量劉若筠,心裡泛起奇怪的感覺,微微的酸,隱隱的痛。傅岩逍那一日的痛楚與接下來一段時日的消沉,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劉氏兄妹下了船,上了早早候著的馬車,劉若謙嘆道,「想不到看似柔弱的貝家千金,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想起方才貝凝嫣與他們商議如何對付兩府時,絲毫不是印象中那個溫婉順軟弱可欺,反而是個果斷性子。在這一點上面,倒是和他這個親妹妹有些許相似,只是手段稍稍婉轉一些。
「難怪能降得住那精明過人的傅小子。」他想到傅岩逍方才一直是順著貝凝嫣的模樣,幾乎算得上是言聽計從,又想起那一席菜,不由得哈哈大笑,「原來在外面威風八面的傅小子,竟然是個怕老婆的。」
劉若筠笑而不語。怕老婆麼?她的思緒轉回到在船上亂轉時不經意撞到的一幕。
議事完畢之後,大家到船艙里暫時歇一會時,她一個人坐不住,就在船上隨便走走,順便觀賞一下這據說是傅岩逍費巨資從柳州訂做的畫舫。
忽然聽到前面的船艙里傳來人聲,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但語氣低沉纏綿,隱約聽到驛幫逐陽等字眼,她本不是喜歡暗中窺探的人,只是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傅岩逍與貝凝嫣,談的話題似乎跟驛幫相關,怕是在說之前讓人牽制驛幫之事,一時好奇心起,便運了內力側耳細聽。
「岩逍,你是不是不開心我要插手這件事?」聽起來是貝凝嫣在說話。
「沒有啊。」傅岩逍無辜的聲音,「其實就算他們不主動提起,我也是要教訓兩府的,誰叫他們欺負你。」
「你真的不介意?」
「嗯。」傅岩逍聲音聽起來略有些沉悶,過了一會才又清晰起來,「現在是真的不介意了。」
「你這個,你這個壞蛋!」貝凝嫣略微氣急敗壞的聲音,但是,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倒像是小情人之間的嬌嗔。她們不是在談正事麼?
傅岩逍低低地笑,「我哪有壞?」
「哼!離我遠點。剛才你一直偷偷瞄著人家劉小姐看,別以為我不知道。」
咦?這話題跳躍好大。而且,這又關我什麼事,誰知道傅岩逍抽的那門子瘋。
「哪有!」傅岩逍大聲喊冤。劉若筠不屑地撇撇嘴,死流氓,明明就有,敢做不敢認!
「一邊去!」貝凝嫣揚了揚聲音,「你自己請家法吧。」
「呃,娘子,不要啦,青天大老爺啊,不能冤枉良民的。」
「再狡辯,就罪加一等。」
「啊。呃。」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傅岩逍滿是哀怨地問,「這裡沒有,用這個湊和一下可以不?」
「行。快點吧。一炷香。」貝凝嫣強忍住笑。
劉若筠好奇心大爆發,這兩個人,在搞什麼,什麼什麼家法啊?躡手躡腳地靠近過去,偷偷摸摸地沾了口水戳破窗紙望進去。差點就驚呼出聲。
傅岩逍背對著她,端正地跪在夏天常用的涼枕上,她恍然大悟,原來家法就是跪搓衣板啊。只是這兩人完全沒有執行家法的正色嚴厲,傅岩逍跪得端正,卻拉著坐在軟席上貝凝嫣的手,粘粘乎乎的,哪裡像是個認錯的樣子。
劉若筠可以清楚地看到,貝凝嫣望向傅岩逍的眼神里,滿是纏綿愛意,不像是方才與他們在一起時的正色相對。這副情狀,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過是耍花槍當情趣。
她終於稍稍鬆了口氣,貝凝嫣確實是不可能再選擇霍逐陽了。只是心裡茫然若失。她向來覺得生為男兒,應該有所擔當,任何時候都不能折了男兒本色,平常最煩就是看到懼妻如虎,唯唯諾諾沒點行事魄力的男人。若非親眼所見,只聽人言,她或許也會嗤笑傅岩逍懼妻,毫無尊嚴。但這一出,偏讓她撞到了,她能看到的,是這兩個人的纏綿愛意,是傅岩逍一心疼寵嬌妻,兩人之間的互敬互愛,相互體貼尊重。卻沒有看到一絲畏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