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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沒有流淚,她的淚,早在前面幾日裡就流光了。「林塵,在前世如此待你,若筠性子模樣與她一模一樣,甚至,她還是喜歡逐陽的,你難道從來不擔心,前世的事情再重演?」
傅岩逍避開她的眼神,「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一邊想著她,一邊還與你在一起。」她低著頭,「凝嫣,對不起。」
貝凝嫣沒有再說話,她也已經無話可說。在傅岩逍養傷的這一段時日裡,她沒有退縮過,即使夜夜裡淚濕枕巾,不得安眠,每天仍是早早起來,一如往昔般精心照料傅岩逍,打理著她衣食,絲毫沒有改變。忍著心傷,作徒勞無功的挽留。到最後,她仍是決絕轉身放手。這般情狀,讓她說什麼?
再說什麼,也不過是怨婦之言罷了。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她也想做到,對著霍逐陽當年的試探,她可以忍著疼痛回絕。但是,如果傅岩逍開口,她還能不能如當年那般拒絕?她不知道,因為,傅岩逍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
織艷與悔殊並不知道她們倆已經走到如此地步,她旁敲側擊地探知,劉若筠,從來沒有出現在這裡過。縱然如此,傅岩逍仍是下了這個要與她相離的決定,去守望一段看不到結局的感情。甚至,沒有開口問一句,「如果,兩女共侍,你願意嗎?」
她那過分的體貼,在這個時候,竟然成為了最傷人的利器,連委曲求全的機會都不願意給。
夕陽落下時,餘暉斜照在一家三口身上,妍兒歡天喜地的與傅岩逍告別,叮囑著阿爹要快快好起來。她渾然沒有察覺,現在站在她身旁總是那麼恩愛的爹娘,已經分崩離析。
傅岩逍淡淡笑著,有著些苦澀。但這是她自己要的結局,不能說,不忍說,不敢說,生怕一個忍不住說了,這母女倆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貝凝嫣這幾日來的表現,讓她心驚膽戰。如果被她知悉真相,絕對不會願意在如此兇險的時候,為了保存自己舍她而去。
想起前一陣,貝凝嫣所說的,若是霍逐陽鬧起來,可以與她同游天下,將妍兒帶在身邊,或者是托給蕭忠攏春織艷悔殊照看著,一年半載的回來陪女兒一段時日,她就忍不住心驚。就算貝凝嫣要顧著女兒,但也要防著萬一,她未必會死,只要最後她仍能活著,她一定會不惜一切地取得貝凝嫣的原諒。
馬車上,妍兒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不對來,「娘,阿爹為什麼不回家啊,要留在織艷阿姨那裡?」
貝凝嫣撫著她的頭髮,「妍兒,阿爹讓我跟你說對不起,她以後會很忙,沒有空陪妍兒了。娘陪著你不好麼?」
「好。」妍兒已經年滿七周歲,再不懂人情世故,也隱約覺出娘親似乎很傷心,乖巧地應了。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是不是阿爹又要出遠門了?以前爹出遠門,娘親似乎也是會這樣的。
貝凝嫣抱著女兒,透過窗口望向貪歡閣的方向,想起傅岩逍對她說對不起時的神情,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我們生命里最珍貴的東西,總像是被別人漫不經心碰倒的玻璃杯,只收到一句對不起,就要面對一地碎片。
義絕
事情並沒有因為誰傷心欲絕就會停擺。七月十二,霍逐陽遞了狀紙,要求官府判妻。
刺史大人已經受理,七月十五日,公開審理。
貪歡閣。織艷一臉的氣急敗壞。傅岩逍一臉的淡定從容。
織艷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拍桌子,「傅岩逍,你只是讓人打傷了身子,沒有把腦子也打壞吧!人家都欺負上門來了,你現在卻在和凝嫣鬧,你知不知道,凝嫣她……」話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她就算再遲鈍,七夕之後,凝嫣沒有再過來這邊,傅岩逍也沒有問起,足不出戶地窩在貪歡閣里,像是根本不當這是一回事。
一向恩愛纏綿得很的兩個人,突然變成了這副樣子,她織艷又不是傻子,哪裡會看不出來。
傅岩逍只是笑笑,「要來的,總歸是會來的。你就別瞎操心啦。」
織艷一時氣結,這夫妻倆,說的話竟然都一模一樣,想起凝嫣雖然看不出異樣,但明顯神采全失,在心裡嘆一聲,默默地走了出去。她不相信傅岩逍會捨得將貝凝嫣拱手相送,只是目前這般情狀,卻無法解釋。看著這兩個人,總是有些不安心,隱隱覺得會事生變數。
她走出幾步,封悔殊迎了上來,看她一副不快的樣子,當即關切地問,「怎麼了?」
織艷怏怏地將傅岩逍與貝凝嫣最近的舉動行為大略說了下,不憤地道,「這個傅岩逍,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東西!弄得凝嫣那麼不快活。」
封悔殊這一陣都是醉心藥草,整日裡琢磨生意,雖然說她的宅邸與貪歡閣離得近,等到事情忙完,也是日落之際,往往只有過來蹭一頓晚飯,坐上那麼一會,與織艷說說話,這貪歡閣老闆就自行下去做生意賺錢,她繼續窩在老闆娘的閨閣里看帳算帳。
她經營風霽月也有大半年了,久於商場,與人周旋,待人接物行事風格倒是與傅岩逍越發像了。織艷發完牢騷,抬眼看封悔殊,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人與傅岩逍一樣的惹人討厭!一把推開她,「一邊去!你跟那個討人厭的傅岩逍一樣的!都是沒心沒肺的主!」
封悔殊頓時垮著一張臉,這是那樣跟那樣!她跟傅岩逍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噯,你可不能一竿子打倒一船人啊,我和傅岩逍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對你可是千依百順,絕不隱瞞,絕對不惹你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