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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六,這漁村里到處都顯出過年的喜氣來時,傅岩逍終於回來了。當她風塵僕僕地帶著滿身的雪花跨入何家院門裡,直覺地第一眼便鎖住聽到動靜迎了出來正立於檐下的貝凝嫣,那滿是疲倦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笑容。
貝凝嫣只覺得眼眶一熱,她是多麼想念這讓人溫暖安心的笑容。岩逍,枉我多讀詩書,直至今日,才終於深切地明了,這「人生幾重,幸與君逢」里所蘊涵的慶幸與不可言說的幸福。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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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岩逍回來了,一家團聚,這年味就更濃了。妍兒這段時日裡和婉兒玩得極好,常是天不亮就爬起來嚷嚷著要找小姐姐玩。日日裡跟在婉兒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踏雪出去玩。自打下了雪之後,何大娘才發覺,這貝凝嫣帶的衣物頂多只能熬過這邊的深秋,不由得多埋怨了傅岩逍幾句,叨叨著她帶著妻女過來,連這禦寒的衣物都不帶齊,張羅著買了些。否則小妍兒不要說出門淘氣去玩,簡直是日日都要呆在炕上裹著被子才能不凍得發抖。
傅岩逍這次收得的皮毛有品相極好的,也選了些難得的給這母女倆,她嫌著這邊的針線不好,所以沒讓人趕製成衣,只琢磨著隨行的有誰針線活精到些的,回來再弄了。豈料何大娘本身針線是極好的,琢磨著這過了年雪融會更冷,正是用得上,和貝凝嫣一商量,便是兩人加上婉兒娘親領著兩個丫環,趕著在年前制了幾套,傅岩逍一套,貝凝嫣一套,妍兒一套。
傅岩逍回來後,也沒察覺貝凝嫣心思的變化,只是樂呵呵地整天陪著小孩子玩,有時拖了貝凝嫣一起。這幾個孩子對這個平日裡總是溫婉和善又長得極美的舅娘也是願意親近的,只是不太敢鬧她,大多都是去鬧傅岩逍,捏了雪團就直往傅岩逍身上招呼。小孩人多身手又靈活,把傅岩逍弄得滿身滿臉是雪,連眉毛都變成白的了。貝凝嫣見她難得的狼狽樣,在旁邊直笑。孩子們見能逗得漂亮舅娘笑,攻擊得更是賣力了。
傅岩逍也看出了這裡面的奧妙,有目的地慢慢向貝凝嫣移動,一把撲過去抱住貝凝嫣,哈哈大笑道,「看這下你還笑得出來!」這群半大孩子一時沒注意收手不及,有幾個雪團落在貝凝嫣身上。後來猶豫著不敢動手,婉兒氣得直跳腳,「岩逍舅舅,你怎麼可以這樣耍賴!」
豈料傅岩逍就是貼在後面摟著貝凝嫣不撒手,一邊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腔調說,「哼!你們以多欺少,還不讓我找靠山啊!」
何清平忍住笑,「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躲在女人後面!」
「大丈夫能屈能伸!」傅岩逍無賴到底,嬉皮笑臉道,「而且,我沒有躲哦。」
孩子們一時啞口無言,她確實也是沒有躲,她是抱著漂亮舅娘誒!
婉兒眼珠一轉,「你是挾持舅娘!」
傅岩逍大笑,乖乖,婉兒真是厲害啊,這挾持都出來了。她湊在貝凝嫣耳邊,低低地用氣聲說,「凝嫣,你說,我是不是挾持你了?」
貝凝嫣自被她抱著後,就一直是處於半當機狀態,隔著重重的衣物,依然能感覺到她的體溫細細密密地將自己包圍起來,雖然是孩子口中的挾持,但她仍是小心地避免了摟得她不舒服的姿勢,舒適得讓她嘆息。這下她溫熱的鼻息噴酒在耳側,整個臉都發燙,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無賴的!在孩子面前做這般動作!這才想起要掙扎,傅岩逍低低地笑,「既然是挾持,哪能讓你掙脫!」
貝凝嫣掙不開,只得無奈地對恨得牙痒痒的孩子們說,「好了,舅舅耍無賴,我們不要和她玩了,也應該回去吃飯啦。」
既然漂亮舅娘都發話了,舅舅又是無賴地抱著舅娘不撒手,孩子們也只好皺著小臉聽話回去了。
但是,傅岩逍也因此遭遇了孩子們的非暴力不合作,除了妍兒後來蹦蹦跳跳地過來作了一個羞羞臉的姿勢,噘著嘴埋怨「阿爹好壞!」之外,大家都是用指責的眼神看她,也不和她說話。鬧得她哭笑不得,一直哀怨地看著貝凝嫣,委屈地指控,「你看,他們都曉得要護著舅娘,不知道要疼舅舅的!」
貝凝嫣看她難得地露出像是小狗般可憐眼神,不由笑開,伸手颳了下她被風吹得發紅的鼻子,「你羞不羞,和一群孩子也計較。」
除夕夜,興奮過度的孩子們到最後也是困了被自家爹娘領了回去睡覺。傅岩逍和何大娘送了邵家一家出門,才回了房。一邊輕手輕腳地鑽被窩一邊悄聲問,「妍兒睡著了麼?」
貝凝嫣方才喝了酒,臉還是帶著紅暈,「睡著了,今晚她可真折騰。」
傅岩逍將被角掖好,「孩子麼,不都盼著過年熱鬧!」
貝凝嫣看起來也是高興,想起方才這幾個孩子鬧得那折騰勁,語氣里既是無奈又是歡喜,「都玩瘋了。」停了停,「岩逍,你不是說要在這東北做藥材和皮毛生意麼?不如,就讓姐姐和邵家一起打理吧。」
傅岩逍窩在被窩裡舒服得緊,困意也是漸漸上來,「嗯,娘子說了算。」
貝凝嫣臉微微熱了起來,幸好是黑暗中看不見。「岩逍,我是說,讓他們來做這生意,不是讓他們幫著貝家打理。」
傅岩逍聞言困意消了大半,疑惑不解地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