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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後面的人倒抽一口涼氣。一手抓住護索,一手要去抓住傅岩逍,可是哪裡來得及,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傅岩逍沒入水中,撲騰幾下就被沖遠了。饒是寒風凜冽,他的腦門上滿是汗,這一跌下去,九死一生啊。再放眼看向河面,仍浮在水面上的囚衣一仍,迅即轉過彎處,卻是再也見不到人影了。
那走在前面的人臉色鐵青,「快,趕過去看看,能不能救。」
他這麼一著急,把另一個心中以為是他暗中下手相害的疑慮打消了,兩人趕緊下了橋,沿著山邊繞過去。
望山跑死馬,這果然不是唬人的,眼看著那轉彎的地方就近在眼前,兩人居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近兩炷香時間。站在高處,放眼一看,前面地勢開闊平穩,白茫茫的水面上,哪裡還有蹤跡?
兩人一時腿軟,對望一眼,這下,回去免不了要被責罰一二了。
傅岩逍跌下河中,她前世今生,每次在這種境地下,想起的,都是自己深愛過的女人。在跌下來到失去意識的這短短几分鐘裡,她的腦海中,翻湧而來的,是貝凝嫣的面容。只是,這一次,她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是不甘。
不甘心就這麼死於非命,不願意,就這麼樣鬆開手,永遠都見不到貝凝嫣,還有,那可愛得緊的女兒——傅斯妍。那麼多的溫柔愛憐,那麼深的依賴眷戀,怎麼能夠放得下,怎麼捨得從此生死相隔,永遠不能再靠近。
她這麼艱難,歷經兩世,終於能遇到能夠傾心相愛的人,如果她之前因為不願牽連貝凝嫣母女,不得不放手。到如今,已經得她們安然,自己未必就會是有去無回。只要時日一久,武媚娘定能察覺她這邊的事情,就會有可能將她從嶺南弄回來。就算機會渺茫,但終究,還是有機會的。還會有機會可以再與貝凝嫣相見,甚至是,可以獲得她的原諒。
這讓她如何甘心,在得了一線曙光後,卻讓自己在這裡隕命。她還是想,能再牽起貝凝嫣的手,能再一次地擁她入懷,能在寂冷的冬夜裡,給予她溫暖。
在冰冷入骨的河水裡浸泡著,鼻喉間不停有水灌入,傅岩逍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迅速地吸滿了水,要將她拖入無邊的黑暗中,那裡,沒有光,沒有暖意,也沒有貝凝嫣。恍惚中,妍兒的笑聲,貝凝嫣的面容,都顯得遙遠飄渺。
仇岩教過她修習內功,自然也教過她閉氣方法。只是,在這冰冷的河水中,估計不能支撐太久的意識清明。不行,我不能死。這是傅岩逍最後的念頭。
愛情就是這樣,讓人拿不起放不下。卻也能在危險中,激起人強烈的求生欲望。
東渡扶桑
總算她屏息閉氣得及時,半漂浮在河面上,待水順著山勢轉了個彎,河面忽然開寬,自然水勢和緩了不少。
在河邊泊著一艘小漁船,站在船頭的那名精壯男子似是早知會有人落水般,雙眼緊盯著上遊河面,手裡拿著一條長長的竹竿,一端帶了小小的細鉤。
看到傅岩逍漂下來,緊張地測算著距離,約摸差不多的時候,揮竿要鉤住她身上的衣服衣帶,試了好幾次,終於鉤住了。那男子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人拖過來,最後跪伏在船上,雙手揪住傅岩逍兩側的衣服,費盡全力才把像個活死人般的傅岩逍拖上船。
人一救上來,那掌舵的梢公立即調頭,順流而下。等到那兩個倒霉衙役轉到山角上張望時,哪裡還能見著?只看到河面上空蕩蕩的,連鳥也沒有一隻。
船艙里生了火盆。早在未入艙時,救傅岩逍上來的那個人就將傅岩逍倒拎起來,讓她將灌下去的河水盡數吐了出來。看吐得七七八八了,才將她抱入艙內,猶豫了一下,將她外面的衣衫除了,僅著中衣扔在火盆邊簡陋的木板床上,將手心抵在她背心,緩緩地輸入真氣。
方才救她上來的時候,探了探鼻息,並沒有像一般人落水後被水嗆得暫時閉過氣去,倒是像習武之人慣用的閉氣,試了輸一縷真氣探探,竟然發現她習練過內功,體內有微弱的真氣流轉。
心中的大石才放了下來。終是不負皇后所託。
替傅岩逍輸了一會真氣,助她血氣運行一周天,才收了手,估計著傅岩逍就快醒了,趕緊洗去面上的易容,省得一會傅岩逍認不出他來。
沒過一會,傅岩逍就凍得眨巴眨巴著眼睛醒過來。待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徐護衛之後,猛地一凜,武媚娘定是知道這事了,那,那,那她豈不是可以回去見凝嫣了?!
護衛大哥明顯將她眼中閃爍著的狂喜之光誤讀為劫後餘生的喜悅。帶著些安慰溫言道,「傅兄弟你不用擔心,這裡安全得很。」邊說邊將手裡的衣物遞了過來,臉上稍稍有些不自然,「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我也沒顧上替你置辦衣物,你先換上我的,濕衣服就放在火盆上烘乾吧。」
傅岩逍這下才覺得自己凍得正哆嗦,當下也不客氣地接過來。等護衛大哥出去了,七手八腳地將濕衣剝下來。護衛大哥的衣服比她的大了許多,她將袖子褲腿都挽了幾道,都勉強算是妥當,不再絆手絆腳的。
換了衣服走出船艙,護衛大哥招呼她過去喝薑湯,兩人扎手紮腳地窩在船尾,小聲地交談。她很好奇,就算是女皇大人知道了她要流放的事情,派徐護衛過來要帶她回去,但是也不會神機妙算到知道她會被人踹下河啊。一想到這裡,她就恨得牙痒痒的。生平懼水,就算有人要陷害她,也來得痛快點的啊,非得整她最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