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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傅岩逍苦笑一下,對著自己的臉拍拍捏捏的,硬生生地從苦瓜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殿下,今天怎麼這麼空?」
笑得一臉燦爛的五公主倒是不以為意,「本公主天天都這麼有空的,夏墨哥哥你可不可以換個問法,你天天都這樣問,一點意思都沒有。」
沒意思最好!最好你覺得沒勁,以後不再天天來報到!傅岩逍心裡惡狠狠地想。
「夏墨哥哥,你什麼時候才去請父汗允婚啊?」五公主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她也很不樂意好不好,都一個月過去了,這位大唐使節就是諸多藉口,死不肯從命。
又來了又來了,傅岩逍在心裡嘆口氣。要生氣吧,也沒法對著這麼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家生氣。何況,她還為促成這個合作替自己出了不少力,只是可汗老謀深算的,出於要替女兒打算的考量,拖延著不肯答應罷了。
傅岩逍清咳兩聲,「殿下。」
「夏墨哥哥叫我小五就好了,父汗母妃王兄都是這般喊我的。」五公主笑眯眯地打斷她,不厭其煩地一千零一次糾正傅岩逍的稱呼。
傅岩逍撫額。「小五,你聽我說。」
「夏墨哥哥想說什麼呢?」五公主眨眼,「你今天又是為了什麼不能答應和我成親?」
傅岩逍滿臉黑線。所以說啊,這小姑娘腦子太好使了也不好啊。她都還沒說話呢,就被人搶先說破了。
她一臉糾結,「小五,其實,我是太監啊,你看你看,我沒有喉結,沒有鬍子,最主要的是,我不能算是男人!怎麼可以耽誤你終身呢!」
「哼!」五公主從鼻子裡哼一聲,「這個藉口倒是常換常新啊,每天都不帶重樣的。」她哼完之後,才像是碰著好玩的事情一樣,扳著手指算,「昨天你說年紀,你二十八,我才十六,前天,你說成親的話我得跟你回大唐,擔心我水土不服,大前天……」她數著數著,不幹了,一跺腳,「夏墨哥哥你好壞!你就是不願意娶小五對麼?!」
看著她一臉的眩然欲泣可憐得緊,傅岩逍明知她是裝的,仍是忍不住疼惜。在這鬥來鬥去的近一個月里,她只把小五當成是一個小妹妹看待,嘖嘖,她可是才比妍兒大個七歲,她傅岩逍前世今生加起來,可是過了近四十個年頭,當女兒看其實也可以的了。
「哼,夏墨哥哥當初有跟小五說,不能娶小五是因為家中早有妻室女兒,現在怎麼又成了太監?」五公主仍是一副我見猶憐模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從不含糊。
「這個,這個。」傅岩逍愈發糾結了,「我是早年被奸人陷害,妻離子散,不得已才入宮淨身當了太監……」
「好了好了。」五公主忽然雀躍起來,「夏墨哥哥,今兒個我們去騎馬,王兄前幾天才馴了一匹頭馬,你一定會喜歡的!我讓王兄送了你好不好?」
誒?誒!傅岩逍正要抗爭,她編好的話還沒有說完啊!五公主卻不理她掙扎,徑直拖著她就往外走。
徐護衛在外面,將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中,憋笑憋得厲害。想笑又不敢笑,傅岩逍拿這五公主沒轍,但是回頭找他撒氣就不妙了!傅岩逍這下可算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前面顧忌到合作能不能順利達成,對這個五公主的情意看得分明,只是想著需要借著這小公主的影響力,儘快促成合作,態度一直似是而非模稜兩可。
等到後面發現不對勁,這五公主竟然像是鐵了心般從不肯放棄,想了多少希奇古怪的理由和藉口來推卻,卻又都被駁回來,說得多了,現在搞得什麼說法都像是藉口。估計就算是最後坦白女兒身,這機靈精怪的五公主也不會信的了!
騎術最好的五公主一騎領先,遠遠地將眾人拋在身後,風拂過她臉龐,草原上獨有的草香味夾雜著淡淡的土腥味撲鼻而來。只是,在風中,有零星的淚滑落,一向開朗明快的五公主殿下,終於也嘗到了生活的苦澀滋味。
無憂無慮了十六年,備受寵愛的草原上的明珠,平生不識情滋味,才解情思,便為情傷。
那個人,每當提起妻女時,臉上恍惚的幸福,帶著悵然的語氣。聰慧的五公主殿下可以有千百個理由去駁回她那些無可奈何的藉口,卻不能忽視,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深愛著她口中的妻子。
馬跑得越來越快,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在腦中浮現的,是不久前夜裡悄然前往探望傅岩逍時所看到的情景。那個在白天裡總是笑著的人,醉意朦朧地邀月對飲,臉上的神情,當時的她看不懂,而現在,她知道,那是情殤。
能夠隨著時間癒合的痛,是傷;只能夠由另一個人來治癒,而且是必須是要那一個人來治癒的,若是等不到,痛苦就會漸漸加入絕望,當絕望漫延卻又無法自拔時,那種裹在絕望中的傷痛,才是殤。
當與君相見
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兒女眼中,傅岩逍這種級數的人,頂多只能說會騎馬,卻不能說是懂馬術的人,就像你會坐車,但是,你能說你會開車麼?!更別提會修車改車裝車賽車了。
五公主這麼放馬一跑,傅岩逍自然是怎麼拍馬都難追上了。等她被顛得五臟都快移位的時候,五公主終於停了下來,淚水早在飛馳中吹乾,微仰著頭,仿似藏了無窮心事般,若有所思地看著明淨遼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