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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下手的是當今皇帝,而不是武媚娘。要保住趙思堯,已經是目前武媚娘的極限,半是看在她的情面上,半是看好趙思堯的能力。
而心思剔透的趙思堯,早就參透其中奧妙,所以才一開始,就堵住了她想要出口的勸詞。
趙思堯與她並排靠坐在牆邊,面上帶了迷濛的笑意, 「我這個身子骨,其實若不是因為你費心,早就應該交待了的,纏綿病榻,其實是會消磨掉人的志氣,要不是不忍丟下爹娘,我也不會咬牙去生受了許多年。」
傅岩逍沒有開口接話,只是默然聽著。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反而覺得,沒有哪一句是應該說的。
酒盡人散。最終,傅岩逍也沒勸趙思堯。她自己當年可以狠下心來以一己之身擔下所有罪責從容赴死,重逢後的貝凝嫣卻告訴她,被扔下獨活的人更是一種折磨。
自那一次後,傅岩逍再也沒有去獄中看過趙思堯。在行刑前幾日,武媚娘特意問起此事,傅岩逍只是淡淡一笑,「相見不如不見,想必,他也是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的狼狽。換了是我,也一樣。」
當年十月中,趙氏一門悉數斬首,傅岩逍在武媚娘幫助下,厚殮趙氏一門。
同時,童平成與一同被押解長安的軍官,一併釋放,交換駐地降級留用。
不負此江山
驛幫里的人裡面,第一個找到傅岩逍的,是劉若謙。他接到霍逐陽傳書後,就直赴長安見傅岩逍,幾乎只比傅岩逍遲了不到半個月。傅岩逍九月中抵達長安,他九月下旬就到了。
這位向來灑脫的江湖遊俠在面對傅岩逍時,少見地帶了幾分尷尬。霍逐陽正在來長安的路上,傳書讓劉若謙先一步趕往長安截住傅岩逍——如果傅岩逍先一步離開長安,對驛幫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霍逐陽將傅岩逍就是蕭末薇這一事實告訴了劉若謙。既然擔心驛幫前途又彆扭於要面對一個一直以為是男人的未婚妻,偏偏自己當年,對著以為同為男子之身的傅岩逍生了些莫名的情意,可想而知,劉若謙有多尷尬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逃婚的行為,並沒有導致另一出人間慘劇。
但同樣的,他也暗暗惋惜當年自己怎麼就那麼幼稚任性地逃婚了呢,白白錯過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觸動他心的人。
想見到傅岩逍,其實並不容易,當然,這是指,通過正常人一般使用的途徑與手段。劉若謙要見傅岩逍可就簡單容易得多了。
以他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傅岩逍住著的宅子,進了府,約莫快要接近傅岩逍住著的院落,知道混進去還是有些難度的,他就乾脆大大方方地現出身形,運起真氣,故人求見「何夏墨」。
直把徐護衛氣得牙痒痒的。開玩笑,傅岩逍臨時住著的府邸安全工作一向是他來抓的。現在被人混到這裡才現身出來說要求見,不就顯得他引以為豪的護衛網形同虛設麼?!
傅岩逍出來見是劉若謙,擺擺手讓鐵青著臉躍躍欲試想要大打一架的徐護衛稍安勿躁,引了劉若謙進書房。
「不知驛幫少主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傅岩逍殷勤地沏了茶,施施然地落座,順便頗為閒適地欣賞正在她對面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好的劉若謙。
心裡頗有些奇怪,之前在杭州交手的時候,這個人總是一副自命風流的樣子,雖然兩人過招的時候,他討不了好去,但也不至於未開局就無措成這樣。
她哪裡會想到,劉若謙當年有斷背疑雲籠罩。現在又知道她是被逃婚的未婚妻,能厚著臉皮前來相見就已經不容易了,何況還要向當年被他們驛幫陷害過的傅岩逍求援,對這位向來心氣高的江湖神醫驛幫少主來說,已經超越了他一向的行事底線。
劉若謙坐立難安,將茶杯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這一單調的動作重複了好幾遍,就是開不了口。
傅岩逍也不著急,反正巴巴地趕來見她的人都不急,她也就不用費心去替他急。若不是有事,誰會那麼閒這樣竄門子?他們又沒有什麼交情,更不必說什麼情深意重特意相見敘舊了。
劉若謙心裡像是裝了二十五隻貓,百爪撓心,非常迫切地希望傅岩逍先開口,這樣他就好順勢和盤托出。可是,傅岩逍偏偏老神在在地慢慢品茶,實在是憋屈死他了!
眼看一壺茶就要喝盡,再不說,指不定傅岩逍這個鬼靈精就要送客了!再不說,才是白跑了這一趟,臉也白丟了。
劉若謙躊躇片刻,一咬牙,才吱吱唔唔地開口,「那個,那個,逐陽和若筠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
傅岩逍挑挑眉,看了漲紅了臉的劉若謙一眼,心下瞭然,也不搭話,只是聽著。
「說,說起來,是我虧欠你在先,後,後面,驛幫也是對你不住,這個,我們也是愧疚得很。」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傅岩逍就氣不打一處來,至於說驛幫或者說劉若謙是否虧欠過她,她倒是不在意,反正受委屈的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她自己可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到後來,在陷害她的事情里,她自然也明白驛幫的難處與身不由己。
但是情有可原,罪不可恕,尤其是,這一件事情,差點將貝凝嫣與妍兒牽了進去,她們母女倆在這中間受了多少委屈——即使這種委屈更多是來源於她當年妄作決定——只是,她就是要遷怒給驛幫,遷怒到霍逐陽身上去,你又能奈何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