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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搭上脈,宋芝庭的臉色就變了一變,似是驚訝,又似是疑惑。傅岩逍自知是他診出自己的真實性別,也不說話,只是用眼神肯定了他的推測。宋芝庭定了定神,便凝神靜氣地專注於脈象。良久,才嘆一口氣。
攏春在旁邊看著大夫一會驚訝一會疑惑然後又轉為凝重,早就按捺不住急急問道:「大夫,怎麼樣了?」
宋芝庭道:「小姑娘,你家這兩人,可都是棘手,不過剛才那小伙子雖然病勢兇猛,卻也是易醫治的,唯獨這個……」說到這裡,他停了停,像是拿不準應該怎麼稱呼,稍頃又接著道「唯獨這個公子,卻是有些難辦。他先是大病初癒,後又受驚受寒,又不能靜心安養及時救治,寒氣已侵入肺腑。」
這下不但攏春蕭忠大驚失色,就是剛安頓好自家老小跑過來關心一下傅岩逍病情的賀大可也是一驚,不停懇求著宋芝庭想法救治。
宋芝庭沉吟半晌,「我這有一個方法,但是從沒有試過,也是聽人說過,若是你們願意一試,老夫自當盡力。只是過程中,這位公子就要受些苦了。」便將治法一一向眾人講解。因為傅岩逍寒氣已入肺腑,現在若不將寒氣逼出,即使用再多的藥,也只能是治表不治里。唯有先蒸藥浴,連蒸三日,每日兩次,每次需要半個時辰,將這寒氣逼出再行診治,下藥對症再靜心調養一段時日,便有可能全愈。
三人一聽還是有可能治癒,一下之間喜不自勝。
傅岩逍心想,你要是治不好我,那我這隨時掛掉的病秧子,又怎麼會有後續一連串的作為?因為心中不急不慮,反而比那三人更容易看出這個法子的難以施行。
「宋大夫醫術在下自是信得過,但目前卻是難以辦到。在此岩逍先謝過宋大夫,若是日後有機會,再請宋大夫施手相救吧。」三人頓時呆住,聽傅岩逍言下之意,卻是不願意治的。
宋芝庭又皺起長眉,雖知傅岩逍已是明了此法施行不易,「但若是再不醫治,再過些時日,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了。」待得目光一轉,卻又起了喜色。「公子且等一等。」便急匆匆地往貝凝嫣走了過去。原來他剛才想著怎麼能夠趕快對傅岩逍醫治,他一生之中,只醉於醫術一道,四處行醫,既是為了報藥王的知遇之恩,也是存了能夠多聽多看多學的意思,所以一直未曾成家。但凡沉迷於某一事物中的人,看見奇症自然忍不住手癢躍躍欲試,想方設法醫治,你不讓他醫他磨也要磨著你讓他醫。
傅岩逍這一病症,他是頭一回遇到,又在以前聽得過有人用這方法成功治好過人,更是心癢難耐。但這又需要條件的,首先,且不說傅岩逍是女子之身,即使她是男子,要蒸藥浴,在這破廟也是無計可施的,更不用說醫治過程中要用多少珍貴藥材,要費多少銀子給他調養。宋芝庭雖行醫多年,但也無多少積蓄,以自己之力斷斷是沒有辦法安排好這些的。所以他前面比傅岩逍幾人還要看著愁苦。剛才他轉眼中無意看到貝凝嫣,就像看到一線曙光,他沒有辦法,傅岩逍也沒有辦法,但是貝家可以啊,貝家富鎮一方,找個地方,出點藥材,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只要貝家小姐同意,他就可以著手準備醫治傅岩逍了。
傅岩逍看他往貝凝嫣走過去,兩人低聲交談,似是商議著什麼,便也心下透亮。這下她可就想到辦法能和貝凝嫣有所交集了。招手示意賀大可近前來,將自己的情況簡單說了下,也將自己的打算一一向賀大可全盤托出。
賀大可聽得滿臉喜色,不斷點頭。
原來傅岩逍盤算的是賀大可也算是經商奇才,現下貝府家業逐步被貝凝嫣的兩府親人控制,應該正是需要培植對貝府忠心的可靠之人,現在他們均為貝凝嫣所救,這救命大恩自是要以死相報。賀大可既有經商天分,忠心方面也無問題,只等一會宋芝庭說服貝凝嫣救她,便順勢讓賀大可過去請求進入貝家商鋪,一是可以得展才幹養家活口,二是可以報得大恩不拖不欠,三是日後待她病癒之後,也可借著賀大可進入貝家商鋪去學習營商之道。
這邊貝凝嫣聽得宋芝庭細說經過,不由得抬眼望向宋芝庭所說的需救之人,發現正是方才帶笑立在門邊之人。心中暗想「病重至此,卻有如此態度,若是不救,此不可惜?」
主意既定,柔聲道「宋叔叔,要準備些什麼,你吩咐便是,凝嫣自當盡心去辦。」便喚了管事過來,讓他聽從宋芝庭吩咐,需要準備些什麼都儘快去辦不得有誤。
宋芝庭心下大慰,帶了管事過來見傅岩逍,仔細吩咐著要尋一處僻靜宅院,備好各式蒸藥浴所需器具和藥材等等。待得管事表示聽明白了告退時,賀大可便依照此前安排,跨前一步攔下了管事。
「在下賀大可,本是溫州商人,於行商一道亦頗有建樹,現下蒙貝小姐搭救,也不能平白受了這恩惠,望管事的能替賀某向貝小姐轉告一聲,賀大可願為貝家盡一份力,若貝小姐不嫌棄,有用人的地方,但請吩咐。這樣賀某也可自力更生,照顧家人,省出口糧以救濟更多無力營生的災民。」賀大可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管事不由得多看他幾眼,頗帶讚許之色,便應下了,說是定當轉告,明日安排好傅岩逍治病安養之後再來給賀大可回復。
是夜,貝家大宅。貝凝嫣和貝府管家安伯聽了管事的稟報。安伯聽到賀大可的名字時,臉上不禁閃現出一絲驚訝。貝凝嫣看在眼中,溫言相詢:「安伯認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