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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女兒是一定要送進去的。柳薄煙細眉微蹙,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天明,小郁枝乖乖巧巧穿好衣服,梳洗後被乳娘抱往主院。
「要我入宮陪娘娘解悶?」
「是呀,入了宮會有許多小朋友陪枝枝玩。」
柳薄煙愛憐地摸她的小揪揪:「見了娘娘要記得問安,要聽話,不要和人打架,被欺負了也莫要忍著。你外祖是相爺,你爹是尚書,除了皇家,咱家誰都惹得起。」
「那入了宮還能見到阿娘和爹爹嗎?」
郁文捨不得女兒,往她另一個小揪揪上摸了一把:「後宮是陛下和娘娘的後宮,爹爹不方便去,但你阿娘可以。」
小郁枝失落地「哦」了一聲,忽而又問:「不能不去嗎?」
她不想離家。
郁文沖女兒搖搖頭。
時辰將到,郁文抱著要哭的女兒前往皇宮。
宮門口各家的馬車堆在那,身穿銀底綠袍的宮人順利接到柳相家的外孫女,得了尚書大人幾句叮囑,轉身邊走。
小郁枝被宮人抱著不住回頭看,等再也見不到爹娘的身影,她眼睛濕潤,小聲抽泣起來。
顏袖第一次見郁枝,見到的就是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哭包。
一水的糰子里數她哭得最惹人心疼,幾次哭得打哭嗝,小臉紅撲撲的。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皇后娘娘年輕貌美最是想要孩子的時候,見了郁枝這般愛哭的孩子,竟不覺煩,好生抱過來哄著。
此次被送進宮三到五歲的孩子有十三人,年齡大一點的已經知道討大人歡心。
小孩子也有競爭。
小到皇后娘娘餵到嘴邊的糕點,都要爭。
養在娘娘膝下雖則要承受與爹娘生離之苦,換個角度來說未嘗半點好處都沒。
在宮裡若能得娘娘喜歡,討娘娘歡心,攢下一份受中宮教養的情分,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處。
郁枝在送進來的十三人里最小,懵懵懂懂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來乾寧宮的第一晚是跟著皇后娘娘睡的。
無她,這孩子太愛哭了。
哭得顏袖心腸都要碎了,根本分不出精力與季縈卿卿我我。
被皇后趕出門的當今陛下回頭望了眼乾寧宮宮門,驀的生出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悟。
郁家嫡女能哭、愛哭的形象深入『他』心,白日才送進來,隔天若是給送回去,不說郁卿家如何想,柳相那裡就得給她扣一個『嫌棄他家外孫女』的帽子。
季縈咬咬後槽牙,忍了。
寢宮內,顏袖慶幸自己事先和嬤嬤學會如何帶孩子。
哄著郁家的小哭包睡著,她指尖溫溫柔柔輕戳郁枝嫩白的臉蛋兒,喜歡極了。
要能生一個像枝枝一樣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趙氏陪自家小姐進宮,眼瞅著小姐得了娘娘的寵,在一應照顧人的事上越發盡心。
同為大臣之女,顏袖不好厚此薄彼免得為郁家的小孩招恨。
一晃七日過去,忍了七日,估摸著此時入宮正合宜,柳薄煙早早按品著裝,用過膳食前往宮中見自己的女兒。
她去時娘娘身邊已經圍著幾名貴婦。
不多時貴婦們瞧著娘娘興趣缺缺的神情起身告退。
周遭得了清淨,顏袖鬆口氣,手捧一盞香茶慢悠悠打量這位容色姣好的郁夫人,想著躲在屏風後面偷窺的某人,她笑:「近前來,要本宮好好看看。」
柳薄煙身為相爺嫡女,從小到大沒受過丁點苦楚,便是嫁了人郁文待她無一不好,在她的臉上瞧不見絲毫為人婦的哀怨。
得了娘娘吩咐她這才大膽揚眸,看清皇后娘娘的長相心底登時滿了驚艷。
四目相對,她在讚嘆顏袖端莊貌美,顏袖也在感慨她的瀲灩風情:「去請郁小姑娘來。」
大宮女低聲應是。
很快要見到女兒,柳薄煙望眼欲穿,全憑骨子裡的教養矜持穩穩噹噹坐在位子。
見她如此,顏袖與她說起關於小郁枝的趣事。
皇后娘娘仙姿佚貌平易近人,相處起來委實令人如沐春風。
兩人圍繞孩子話匣子漸漸打開,才說到「郁枝入夜被自己映在牆上的影子嚇哭,非要人抱著睡」,門外傳來腳步聲。
「阿娘?!」
小孩子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
看她旁若無人如此冒失,柳薄煙駭了一跳,顏袖趕在她開口前安撫道:「無妨,小孩子天真率直些才好。」
整日拜她的人多了去了,繁文縟節能少則少。
得她金口玉言,柳薄煙提起的心放下來。
她自己的女兒自然看著哪哪都好,可枝枝如今養在娘娘膝下,想不受委屈,也得娘娘看著好。
顏袖貴為皇后在養孩子一事上可謂盡心盡力,郁枝被她養得極好,不僅郁枝,其餘十二位小朋友也各個養得水靈靈。
離開乾寧宮時柳薄煙心裡揣滿對皇后娘娘的感激。
「見著了?」
郁枝歡歡喜喜去御花園捉蝴蝶,屏風後雲章長公主邁步走出來:「見著了。」
顏袖慢飲一口香茶,稍稍潤喉,問:「還是忘不掉?」
季容板著臉坐在雕花椅子,須臾沒骨頭地倚在那,長嘆一聲:「煙兒那麼好,為何要忘記?」
她在情愛一道的運數實在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