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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在這坐著?」
「想您了。」
魏夫人眉目頃刻柔和下來,掏出帕子為她擦拭鬢間細汗:「想要的都給你了,何故悶悶不樂?」
「苦夏。」她揚起一抹笑。
「聽李樂說,你看不慣我養的小虹?」
「哪能呢。」四小姐瑞鳳眼輕挑,漫天的風流映入那對晶亮的眸子,魏夫人情不自禁撫摸她的眉,沒聽清女兒說了什麼。
「母親?」
魏夫人醒過神來,摩挲她眉梢的手卻不急著收回來:「飛虹招你惹你了?」
「招我了。」她佯作惱火:「它竟然敢喊我『阿四』!」
阿四……
魏夫人眼神閃過一抹異樣。
魏四小姐細心瞧著,終究不忍多做試探。
無論怎樣,母親都是疼她愛她的母親。
管她是怎樣的人呢。
又管她愛慕的是何人呢。
對她好就行。
兩輩子加起來,對她好的人實在屈指可數了。
她感到一陣疲憊:「母親,咱們何時去京城外祖家?」
「想回去了?」
「嗯。」
她眉眼悵然,魏夫人見不得她悵然,尤其見不得不悅的情緒在那張臉上蔓延。
她心一痛:「等你正式納妾,帶著你的妾,咱們一同回京。」
「當真?!」
懸掛眉梢的郁色終於散去,魏夫人歡喜地捏她臉頰:「絕不騙你。」
魏平奚早不想在死氣沉沉的魏家呆了。
人在陰暗的地方久了,恐會忘記陽光是何等明媚。
往母親這得到一句準話,她意氣風發地離開流嵐院。
目送她離去的身影,魏夫人笑了笑,眸色倏爾幽深。
京城啊。
她閉上眼,再次睜開,依舊是那個剛柔並濟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
……
郁枝在小院過得分外充實。
每天看著精緻的瓶瓶罐罐都能聽到嘩啦啦銀子砸下去的聲。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哭,羞極了哭,累了哭,做的好被吳嬤嬤誇獎後還是哭。
水做的妙人。
四小姐何等冷性,正需要郁姑娘的淚軟一軟冷硬的心腸。
夏日蟬鳴不絕,經歷最初惹人羞臊的『修身』環節,郁枝今日開始『養性』的課程。
琴棋書畫,每一樣都得學,尤其是畫,四小姐擅畫,想做她的愛妾,必要對畫道有所鑽研。
吳嬤嬤帶她入小院進修,主要是帶她入門,入了這道門,今後如何要看命里有沒有被人疼的福氣。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郁枝難得有學習的機會,手腕酸痛都不敢放下筆桿,結果被吳嬤嬤好一頓罵。
「郁姑娘啊。」吳嬤嬤長嘆:「真廢了這腕子,咱們這會的努力不就都廢了?您不是要進畫院考核,您來這要做什麼,心裡難道不清楚?」
話里話外說郁枝本末倒置。
要知道她最值錢最得貴人賞識的是她一身好顏色。
為妾的哪個不是色鮮貌美?誰會花大把銀子養一個廢人?
郁枝手裡的筆桿啪地一聲掉落。
吳嬤嬤愁著眉走過來教她怎樣揉捏手腕才能緩解長久執筆的酸疼。
「以後千萬別想不開了。既走了這條路,第一步走不穩,哪還有什麼以後呢?」
心思倏地被戳破,郁枝發自肺腑地感慨能在魏家生存的人不說旁的,眼睛倒是毒辣。
一眼看破她想多學手藝的心。
藝多不壓身,以後四小姐膩了她,踏出陵南府她和阿娘還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她想得美,真應了嬤嬤那句話——第一步走不穩,何談以後?
得了這番警醒,郁枝加倍地顧惜自個。
學過四藝,入夜,嬤嬤又教她怎麼拿捏主子的心。
郁枝學得認真,吳嬤嬤走後,她放下床帳,忍羞進行每晚的『養護』任務。
據說這般日復一日的滋養,不僅能保她養出一副絕妙的冰肌玉骨,新婚夜也能少受許多苦,且更敏感,會更容易得了趣味。
說得好聽是妾,難聽一些,不過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罷了。
她認清自己的身份,懂了面臨的處境,其中興許有很多難與人道的委屈,然一想到她受的這些苦楚不是白受,哭夠了她還會重新鼓起面對的勇氣。
為了阿娘眼睛復明,也權當拿這身子報答四小姐的搭救之恩。
郁枝很清楚一個道理:不舍,難得。
通俗點,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豁不出去,就有可能被更惡劣的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比起不知名的男人,四小姐是她最好的選擇。
郁枝面紅耳熱地伏在枕被,滿室飄蕩美人骨肉竄出來的香汗。
一月的經歷,再不是流水巷內被瞎眼阿娘護著的嬌嬌女,郁枝一朝想開,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成長。
最肉眼可見的進步是她漸漸能忍住在人前害羞。
小院裡的婢子閒暇時和她談及女女之事,嬌弱的美人也能支棱著耳朵不動聲色地聽下去。
吳嬤嬤深感欣慰。
藏得住事才行。
可千萬別心裡想什麼都往臉上放。
要知道郁姑娘面對的不是尋常人,是喜怒不定的四小姐,四小姐比危險的男人還危險。
男人還有可能被美色迷了眼,四小姐脾氣上來可不管你生得美亦或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