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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像她最喜歡的畫家釉邇,天賦像火一般灼灼燃燒,擋都擋不住。
還未入圈的年輕藝術家想賣出作品很難,所以舒星想當然以為,楊蓁那些畫全然只是練習,這時江依卻掏出手機給她瞧:「看一眼上架時間。」
舒星臉色變得更難看。
江依道:「當初釉邇的畫因太新銳不被國內接受,也是先在國外火了再傳回來,記得嗎?」
江依找了她拍戲時結識的一家丹麥小眾畫廊,把楊蓁的畫上架寄賣,時間為大半年前。而舒星這幅畫剛創作完不久就拿出炫技,厚厚的顏料層內部未完全乾燥,高人一眼便能看出兩人作畫的先後順序。
這是一個局。
讓舒星以為江依和葉行舟復又交好,郁溪衝動傷心,自己有可乘之機。
郁溪必須混入今天這畫展,拍下畫作後發給等在外面的江依,確認是剽竊後,讓江依和楊蓁來當眾揭穿。
這還是因為舒家勢力大,若提前暴露,總擔心他們有斡旋的餘地。
江依說:「我已報警,你去偷拍時能完美錯開楊蓁在畫室的時間,恐怕跟楊蓁室友有脫不開的關係。」
警察查起舒星的手機,還會查出另一件事。
對江依大規模網暴的背後策劃者,正是舒星,若不是有剽竊楊蓁這事敗露,以舒家勢力,恐怕她們永遠找不到機會去查舒星手機,讓她與網暴執行團隊的聯絡成為實質證據。
一場本欲捧紅新銳畫家的個展,變成了一場警察來帶人的鬧劇。
郁溪跟著江依從展廳走出時,江依望一眼街角,一位白髮老人正登上一輛豪車。
郁溪:「你認識?」
那是方才跟她搭話的老人。
江依搖頭:「不算認識。」
嚴格說來,她與這位老人有過一面之緣,那是一場聚會,神秘的老人是令葉行舟都畢恭畢敬的存在。只是提及葉行舟總令郁溪不快,她壓了下去。
沒想到郁溪主動提:「那個,葉行舟……」
江依眼尾睨著她。
「出院了麼?」
「我不知道。」
郁溪訝異:「不知道?」
她和江依幾天不聯繫,江依每天往醫院跑,固然是為了做戲給舒星看。但郁溪想,江依對葉行舟的關切也是真的。
「我為什麼應該知道?」江依淡道,眼神順著春風飄遠,落在路邊賣水果的小攤:「吃橙子麼?」
「哈?」
江依帶著她走過去,手背在背後,神色柔婉又認真,仔細對著一堆水果挑挑揀揀,郁溪被她模樣打動,卻又總因舒星和葉行舟的事走神。
「吃血橙好嗎?看著新鮮。」
「哦,好。」
她無可無不可,江依揀選著稱了幾顆,又找老闆買了水果刀和濕紙巾。
找了張長椅,在血橙皮上輕輕劃幾道,坐在路邊悠悠然剝著橙子。
郁溪被她鬧得不明所以:「喂,江依……」
江依把一個剝好的橙子塞她手裡:「吃吧。」
她只好拿起咬一口,就看江依拿濕紙巾,一根根慢然擦過白皙纖指,過分的美引來春風戲耍般拂亂她的發,她就在這陣風中偏頭問:「知道人的心臟有多大嗎?」
「就你手裡橙子這麼大。」
郁溪低頭看一眼手中血橙,橘瓣組織滲出暗紅汁液,當真鮮血似的,郁溪:……
故意整她?
江依笑得肩膀輕晃,像溪邊一株葳蕤的植物:「好了,小孩兒。」她微斂眉眼的笑意,柔和注視郁溪:「我是想說,人的心是很小的,裝不下很多東西。」
橙汁漫過郁溪指尖,被陽關曬得發黏。
江依從她手中接過橙子,暫且擱在一邊橙皮里,牽過郁溪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放進嘴裡,舌尖輕舐指腹。
那陣觸感直竄脊背,像黏滿四下亂飛的蒲公英種子,癢得人抓心撓肝。
春日午後,陽光第一次露出曬人的意味,街道上少了怕曬的行人,路邊長椅也顯出靜謐,樹影投下來,落在江依臉上變成詩,隨風輕輕一晃又變成畫。
江依抽張濕紙巾,把她手指上還殘餘的橙汁擦乾淨,笑牽起貼在自己胸口,一雙桃花眼那樣通透,藏著山川湖海對她道:「過去糾纏的人和過去糾纏的事一起,我早就放下了。」
「你猜現在這裡只能裝下什麼?」
郁溪指尖微蜷,說不上那躍動的心跳是來自指端還是自己胸腔,她說不出那渴盼已久的答案,但那雙繾綣的桃花眼對住她,不允她漏掉這一題。
江依讓她看清楚、想清楚,如現在映在她瞳仁里的只有郁溪。
她的心底也是同樣。
接著,一個柔柔潤潤的吻貼了過來,帶著瀰漫的花粉味道。
郁溪第一反應竟是本能想掙,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個吻,江依手指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捧起她臉不讓她逃,指尖傳來剛剝完橙子的清新香氣。
無邊的溫柔溺死了一切衝動和彆扭,待江依輕輕放開她後,郁溪蔫頭搭腦道歉:「是我的錯。」
「我不該沒搞清事情真相,就衝過去把葉行舟打一頓。」
要是陳文尋聽到她說這話能嚇死。
畢竟三天裡老頭兒不知給她打了多少個電話,從佛教因果講到人類起源,也沒換來她一句認錯。
從來拿她有辦法的都是江依,所有脾氣化為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