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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打扮得實在怪異。
時年走得近了才發現,他這身繡著劉海灑金錢的紅衣服下面,搭配的是一雙虎頭紅絨鞋,像是個孩子的打扮,就連衣服也尤其短小,可他已經有些花白的鬍子和頭髮都梳理得很乾淨,塗了一層發亮的刨花油。
等再走近些他聽到有人的動靜轉頭過來的時候,時年更是發覺,他還在臉上塗了兩團胭脂。
這本該是個傻子才能做出的打扮,但時年對胭脂水粉如數家珍,如何看不出他無論是刨花油還是胭脂都用的是最上等的那一種。
一個傻子會用這樣品相的東西,其實也可以解釋為是家裡人順著他的心意弄的,但這樣的人,又會獨自一人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嗎?
時年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紅衣男人突然坐了起來,晃悠著那腳上的虎頭鞋,笑嘻嘻地開口,「你是來陪寶寶玩的嗎?」
第121章 (一更)
時年也算是大風大浪見過的, 別人樂意打扮成什麼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總歸是他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便行。
她饒有興致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直到那雙看起來蒙昧的眼睛裡面顯露出幾分不快來, 雖然配合他的這身打扮, 看起來更像是因為有人不理他的那種孩童一般的不悅。
「怎麼,老先生這麼大的年紀了, 居然還要別人陪你一起玩不成?」
「你胡說。」這紅衣怪人掰著手指像是在數數,等他將手指掰過了一輪又兩根之後才擰巴著眉頭開口道,「我今年只有十二歲,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你怎麼能叫我老先生?」
他可一點都不像是十二歲的樣子, 說是四十二歲倒是勉強還能說得過去。
「看起來你的數數不太行,聽人說跟這樣的人一起玩容易讓自己也變成個傻子,我看你還是自己留在這裡玩好了。」
時年轉頭就要走, 一副雖然對方表現得很奇怪,她也不打算深究的樣子。
那紅衣怪人頓時便從亭子上由坐轉站, 蹦了起來, 「你站住, 你不陪我玩可以,但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你壞了我的事情, 你得賠我!」
「我壞了你什麼事情?」
「我方才正在這裡數星星,你走過來的時候我剛數完這邊天空的,可是你的腳步聲把我的數星星給打斷了, 我現在想不起來自己數到兩千八百七十還是兩千七百八十, 你必須賠我!」
時年抿了抿唇, 好一陣無語。
這打擾了別人數星星的進度這樣的理由說出來, 跟今天得罪人的理由是左腳先邁入了房間有什麼區別。
偏偏這個她覺得不是什麼理由的理由, 在對方這張塗抹了胭脂水粉,白一片紅一片的滑稽臉蛋上,說話之時顯露出了十足的認真。
「我若不賠你,又如何?」
「那寶寶就跟你拼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還不是她師父那種風采卓絕保養得宜的,一口一個寶寶的自稱別提有多詭異了。
但在他驟然抽出腰間的軟劍,如毒龍吐信一般軟劍上靈光一閃,直刺而來的時候,誰都不會覺得這人還是個傻子。
搖動著金鈴的四個金鐲也隨著劍一道襲來。
他的劍好快也好利,甚至遠在帥一帆之上,
可時年好巧不巧,交手的人中用劍的最多!
從宮九到葉孤城到獨孤一鶴,再到尚未復原的燕南天,峨眉的神錫道長,以及——明玉功九層的邀月!
而這人穿著那身滑稽的紅衣,來襲的速度極快,卻正好撞在了同樣也極擅長速度的她手中。
這軟劍灌注了內勁在橫掃而來之時,一劍之中三分寒光殘影掠動,時年的刀也在此時出了手。
刀光蓄勢,傾覆了半邊夜色,青翠色的刀尖含著一點如夢似幻的光,讓人幾乎看不清她到底是何時出手的,刀尖便已經抵住了劍芒。
這紅衣怪人顯然吃了一驚。
在他搶先一步發難的劍鋒被刀尖輕描淡寫地攔截下來之時,另一把刀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另一隻手上。
她右手的刀尖上爆發出的內勁吞吐白虹,左手的雲袖在此時輕輕一動,又分明是另一種風格的刀法。
這紅衣怪人出劍之時也同時丟出的四個金手鐲本該如暗器一般命中,卻在這袖籠輕抬之間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氣機攪動中,兩兩相撞滯緩了速度,而她左手手中的刀便行雲流水地將這四個金鐲給串了起來。
「你還我的金手鐲!」
紅衣怪人惱怒地臉色一變。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對方的右手刀已經在他的劍身上輕輕一撞,她本人輕得像是一朵飄絮被這一下相互的交擊給帶得朝後掠去。
這在面對一名頂尖劍客時候分毫也沒有顯露出半分危機感的青衣少女,足下步履輕動,已經閃開了對方果斷挺身而前刺出的十數劍,揚眉一笑,「我又沒說不還你!」
她左手的刀鋒依然輕柔縹緲。
然而在這齣刀之時,懸掛在刀刃上的四隻金鐲突然以格外驚人的速度彈射了出來,拐出了一道道讓人捉摸不定的弧線。
金鐲之上的鈴鐺也在這時發出了一陣陣遠比之前還要響亮的動靜。
這個聲音已經足以將遠處休息的楚留香給叫醒了。
他一看時年不在露營的地方,連忙循聲找來,正看見那四隻飛鐲上繫著細絲,兩隻鐲子套在另一人的左手,兩隻鐲子套在對方的右手,而顯然那人一時半刻之間也無法扯斷她的絲線,也沒法將自己的手在受制的情況下從鐲子中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