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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星這話說完,也沒等花無缺再說什麼,就已經遠去了。
她的身法之快絲毫也不受那隻跛足的限制。
花無缺甚至隱約覺得,當秘密被揭開的時候,憐星表現出的只有身上的重擔突然卸下來的輕快,而沒有謀算落空的不快。
這雙生子彼此殘殺的計劃聽起來是個絕佳的報復,實則太容易被人發覺其中的端倪。
當年提出這個計劃的到底是邀月還是憐星,是為了讓他們兄弟永生遺憾,還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小命,如果邀月和憐星不願意說他們再也沒有了知道的可能。
而他現在要開始適應摘掉移花宮門下,而以江楓的兒子的身份行走江湖的日子了。
「花無缺這個名字取得好啊,」小魚兒架著馬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個酒壺,自得其樂地小酌兩杯,順道開口,「正好我們兩個一個跟父親的姓氏一個跟母親的姓氏,雖然我既沒見過爹也沒見過娘,但我覺得她一定是天下最好最美的女人。你說對不對?」
他正準備再順便跟花無缺辯論一番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忽然看見一道騎著駿馬的倩影朝著他們這輛馬車的方向而來,看清楚馬上的人是誰,他想都不想地躲進了車廂。
「有危險?」花無缺當即面色一正。
「不不不,遇到個母老虎,也不對,可能叫母獅子更恰當一點,之前被她闖進惡人谷里來了……」小魚兒眉頭一挑,「不就是我和燕伯伯出谷沒帶上她嗎,反正我們來峨眉又不是來找狂獅鐵戰的,我瞧著她像是要來算帳的。」
他把花無缺往馬車外輕輕推了推,「去應付一下,別說我在這裡啊。」
花無缺無奈地接過了小魚兒的位置,他總覺得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恐怕會很精彩。
精彩的並不只是花無缺的生活,還有邀月。
時年說要遍訪名山大川找人還真不是在說瞎話,她和邀月先去了龜山。
因為魏無牙的身亡,和他門下以衣服顏色命名的幾人相繼出事,即便有些人的死訊還沒有傳到這裡,也已經足夠這群人搞得人心惶惶,隨時準備逃竄而去了。
她們抵達的時候,正是這些人四散而走的時候。
失去了庇護他們的保護傘,這群人走到江湖上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仇家找上門,自己做下的錯事也該得到應有的教訓。
在龜山這個魏無牙的地盤上,她們見到了魏無牙在這十數年潛伏中出於發泄情緒目的讓人雕刻出的邀月憐星的雕像,邀月當即就將這些雕像給砸了個粉碎,也幸好魏無牙已經摔死了,否則他恐怕要被邀月挫骨揚灰一回。
她們也在這裡見到了魏無牙的養女,這個叫蘇櫻的姑娘生得跟邀月足有六七分的相似,更是在氣質上與她像得厲害。
時年擔心她在此地是受欺負的,卻緊跟著發現,這是一位醫道專精的方向與萬春流不太一樣,更偏好毒物藥理之學的奇才。
她看起來嬌弱又不會武功,像是個魏無牙因為苦戀邀月無果的替身一般存在,實則卻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聽聞魏無牙身亡,她當即準備離開此地,繼續完成自己的藥典探尋。
「她挺有意思的不是嗎?」時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可惜不會武功。」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需要武功來解決的,雖然武功高有個明顯的好處,現在我銬著你,你就別想走脫。武功不能做到的事情還有——」
「我現在餓了,我想去吃一頓美味犒勞犒勞我的胃,大廚就不需要會武功。」
時年拉了拉把兩人鎖在一起的枷鎖,「你也別嫌我事多,我若不是想要個趁手的對手何必費這等功夫來促使你儘快突破。」
其實燕南天和邀月的巔峰狀態都能促使她將五絕神功進一步消化。
可燕南天的傷是硬傷,真要超越十幾年前的他,起碼還需要兩年的時間,她在此地剩下的盤桓時間充其量只有十個月,只能壓榨壓榨邀月了,畢竟明玉功八層到九層無疑是質的飛躍。
她若非對邀月極有信心,也著實看好她放下那些妄念之後的長進,只是要阻止她出手傷人,大可不必將自己也陪著鎖上。
「走吧。」這白衣清貴的移花宮宮主唇角動了動,卻除了這兩個字什麼都沒說。
江湖上的人不清楚為何邀月宮主突然成了個熱心腸。
深宮邀月色這一句本說的是她向來深居簡出,在移花宮中不露面,然而這半年來,她陪在一個身著金縷玉衣的姑娘身邊從峨眉到龜山又到江南,再一路北上。
在長江上她們又遇見了史揚天和史蜀雲,時年覺得邀月此時與人交談的語氣已經多了幾分人氣。
而後西行到關中,在泰山之上,邀月久久無法堪破的明玉功第九層的界限終於有了鬆動。
明玉功的第九層要的正是心無旁騖。
她此前的二十年中被太多於她而言並無益處的東西分散了心神,直到這半年來包括移花宮宮主的身份都幾乎被她拋在腦後,在這薄霧晨光之中,紫氣東來的日出擊碎了最後的屏障。
時年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張臉上呈現出一種非紅非白,幾近於透明的狀態,肌膚之下的經絡骨骼也變得剔透可見。
她的氣息好像完全收斂了起來,又好像實則是在蠶食周圍的清氣,當她的眼睛睜開的時候,裡面流轉過一縷令人心驚的琉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