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頁
方才的一番縱馬狂奔之後,她好像有些分辨不清方向了, 好在王憐花似乎對他要去的地方行經的路線了如指掌 , 此時已經重新辨明了去路, 時年便跟在了後頭。
「你白日裡應該聽到那個說書的小哥說了。」王憐花回答道,「三十年前的衡山慘案之後,萬家生佛柴玉關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在西北荒漠之中,玉門關之外,快活王的勢力迅速崛起,他手中有各門各派的武學和財富,因為當年衡山探寶,許多人覺得自己沒有活著回來的機會,便寄托在了柴玉關這裡,他假死後憑藉著這些興建了快活城的勢力。」
「準確的說,是他從地下挖掘出了昔日樓蘭古城的遺蹟,而後利用他手中偌大的一筆財富將其布置成了人間極樂之地。」
時年不曾聽說過衡山慘案,只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王憐花繼續說道:「後來剿滅快活王的一戰後快活城化為焦土,我的母親也死在那一戰中,她雖然對我不大好,卻也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更是教會了我武功,從二十年前開始我每年都會前來此地祭奠,但十年前我隨朋友遠訪海上仙山,後來便在海外常住,這一住就是十年。如今我也是該回來再去昔日舊地祭奠一番的時候了。」
他說的是祭奠,時年卻覺得他其實已經放下了,否則這尋來的樣子便不會是這樣無拘無束的乞丐打扮,更不會只是在白龍堆外打了兩壺酒便徑直前來。
人總不能不喝水吃飯,他顯然也沒有長留的打算。
「你可願陪我一道去看看?」王憐花挑眉一笑。
這被他這張玉面風流的臉連帶得如何看都顯得有些輕漫的笑容,讓人實在很難說出個不字。
時年還盤算著從這位不知道把自己想成了他的什麼晚輩的王公子這裡,再多打聽打聽如今江湖上的消息,更不會拒絕。
他先前說的快活王,已經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江湖上歷來都是英雄輩出,天下第一的寶座輪換更替的,王憐花出海十年,或許不知道這十年間的事情,卻應當知道二十年到十年這一段時間內,是誰人在江湖上獨領風騷,又是何方的少年俊傑有崛起的趨勢。
「王公子都這麼說了,有何不敢!」時年翻身上了馬,「請王公子帶路吧,天亮前趕到說不定還能趁著白天返回那麵攤,這次王公子可莫要因為說書人的一句話不合意動手了,我頭上沒有第二顆珍珠可以用來阻止王公子的行動。」
王憐花往時年的發間看了眼,果然是極盡樸素的裝扮。
她當時當然也可以用飛刀打歪石頭,卻容易暴露出動手之人的身份,自然是用這樣溫和的方式化解矛盾要更加妥當得多。
就處事的方式這點來說,她顯然還是更像沈浪一些。
王憐花生怕自己下一句便憋不住想讓對方稱呼自己為舅舅,乾脆努力讓自己別再腦補這一出狗血的兩輩,也或許是三輩之間的情感糾葛,轉移開了話題。
他說起了快活王的勢力覆滅之後江湖上的風起雲湧。
一個想聽,一個能說,伴隨著馬蹄聲倒也稱得上是和諧。
「如王公子所說,這江湖上倘若有人的飛刀能稱得上是獨步天下的話,便應當是那位小李探花了。」時年琢磨著十年前對方便已憑一把飛刀名動江湖,十年之後應當更進一步才對,倘若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她要找的人,也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這十年間對方還收了徒,徒弟的本事青出於藍,可不管怎麼說,尋找的方向已經有了。
就算這個飛刀天下第一的名號被從小李探花的手中奪走,那這繼承的人也勢必要先登門擊敗對方才行,找上這位問問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十年前我出海之前江湖上有一句話是,小李神刀,冠絕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虛發(*),至於江湖上的第一高手……十年稍縱即逝,卻也已經足夠一個天才成長起來,我恐怕都未必是你的對手,便也沒資格說天下第一的歸屬,等入了關之後我同你一道去打聽吧。」
王憐花說到這裡的時候,時年注意到他們兩人駕馭著的駿馬已經在黃沙中慢慢轉為在走下坡路。
她勒緊了韁繩控制著馬匹,卻看到王憐花好像並沒所謂地放任馬匹一躍而前,順著這下行的斜坡飛快地奔騰,時年相信王憐花在此時絕不會做出什麼不要命的舉動,也有樣學樣地讓馬兒疾衝出去。
此地泥沙陷落在空中形成的沙塵讓人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在前方的「斷崖」邊緣,馬匹飛躍而出,穿過讓人迷眼的黃沙,落在了只低了不過幾個台階的前方平台上,那裡有一條狹長的空中走道,正好可以讓馬匹繼續往前行走,這走道的迂迴中依然在繼續下沉,卻已經不需要讓人穿過那心跳一緊的跨度。
此地的確不愧是古代的樓蘭遺址,要將這樣的一座掩埋在黃沙之下的城市被挖掘出來,需要付出的努力絲毫也不比重新建造一座這樣的城市容易多少,更何況,即便如王憐花所說已經過去了二十年,更是經歷了一場大火的焚燒,此地昔日的輝煌還是可以從斷壁殘垣之中窺探到一些蹤跡。
在這空中跑馬道的盡頭,王憐花停了下來,他翻身下馬,將馬匹栓在了一旁的石柱上,衝著火燒痕跡最重的位置一躍而下。
時年也緊跟著跳了下去,靈巧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