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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銀針飛線的拖拽並沒要了這兩條魚的性命,魚入簍中還在活蹦亂跳,而時年手中的絲線卻已經收了回去。
她蹲下來將絲線在水中漂洗了一番,重新揣入了袖中。
「好一招沸水驚魚,銀絲穿線的功夫。」左輕侯不由擊掌贊道,「就衝著今日能得見這樣的本事,我也得拿出些真本領來!」
「這麼說起來,今日卻是我沾了師妹的光了。」楚留香調侃道。「我也不能閒著了。」
他突然凌波涉水而去,衣襟不曾沾水,手卻已經從水中精準地撈出了一條鱸魚,在他飛身而回後一併丟入了魚簍之中。
楚留香落定在了原本的位置,抖了抖衣袍上並不存在的水珠。
「香帥這一招,輕功的本事天下能比得上的沒幾個,可惜還是輸了你師妹幾分讓人震懾的效果。」左輕侯評價道。
她這樣一掌打入水中是什麼效果,打在人身上便也應當是什麼效果。
魚在沸水中尚且可以跳出來,人的血液被燒成這樣,卻實在要命。
更不用說她這一掌打出水面不驚,分明是掌力的操縱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方才不都說了嗎,英雄出少年。」楚留香回道,「我這不是怕你光顧著招待我師妹了,忘記這裡還有幾個客人,尤其是那位快網張三,他的烤魚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但要論起鱸魚膾,誰不得佩服你左二爺。」
左輕侯洒然一笑,「那你盡可放心,今日飯管飽酒管夠,你若不陪我來個不醉不歸,便是瞧不起我左輕侯。」
穿過終年敞開的黑漆大門,正是這足有六七進院落組成的擲杯山莊。
比起依山而建的薛家莊,擲杯山莊要更加四平八穩一些,但剛一進門便能聞到的酒香花香茶香和一種蘭麝脂粉的香氣,讓這種四平八穩中無疑多了幾分跳脫。
從四面的迴廊之中迴蕩傳開的樂聲讓人一時之間還很難分辨出到底是從何處飄來的,又好像是從這莊園的每一寸磚瓦之中浸染出的歡愉氣氛。
而在這擲杯山莊主人回來的時候,樂聲便更加趨於明快。
「早聽聞擲杯山莊中有江南最美的歌姬舞者,有最醇厚回甘的美酒,還有最有品位的食客,我雖還未見到人,便已能知道此言不虛。」
「比起你師父又如何?」左輕侯揚聲問道。
「各有千秋。」時年給出了個評價,而這句評價顯然很對左輕侯的脾氣。
他與朱藻均是那種只求長樂富貴,不圖封侯拜相之人,倘若名醫里有個南張北王的說法,數一數二的富貴閒人便該有個南左北朱的名號才對。
所以他聽時年這話便不由笑了出來,「好啊,能得你一句各有千秋,我也不算白在此地建下這擲杯山莊,你方才還少說了一句,此地還有江南最好的名駒,就算是萬福萬壽園都比不上,我這兒沒有名劍只能寶馬配英雄,到時候你自去選一批最好的,也算——」
「也算世叔給你送的見面禮。」
他這一句世叔可把楚留香驚得不清,「二爺,倘若沒記錯的話,上回喝酒你讓我喊你二哥來著……」
「輩分這東西,各論各的。」左輕侯擺了擺手,顯然不太在意這個,拎著魚簍便去了後廚,讓左明珠領著他們去會客廳安頓。
等到一桌菜籌備得當,這飯桌上的重頭戲果然是左輕侯親手烹製的鱸魚膾。
秀野橋的四腮鱸魚聞名天下確有其道理,經由左輕侯的手,更是將這種鮮美發揮到了極致。
左明珠含著一縷溫柔端莊的笑意開口道,「父親很久沒有這樣款待客人了,可見今日確實開心。」
時年朝著左明珠看去,她雖然眉宇間藏著一股潛藏的憂思,卻也無損於她的美貌,江湖上給了她一個玉仙娃的名號,倒也不全是為了捧左輕侯的場,她起碼比薛斌瞧著要讓父親順心些。
大約如此。
可惜邊上坐了個原隨雲。
趁著左輕侯與楚留香在拼酒,時年突然開口問道,「我聽聞近來往江南這邊來的山西客商多了不少,原公子的情報縱然在江南應該也不會遜色,更何況是山西那邊過來的人,不知道原公子可知曉他們的領頭人?」
原隨雲微微一愣。
這是個他不能說自己不清楚的問題。
無爭山莊位居太原,若是那邊有了異動傳不到他的耳中,又如何配得上武林第一世家的稱呼。
「瞞不過時年姑娘,這些人正是無爭山莊門下的商客,大凡商業,走南闖北拓展商路實在正常不過,否則在下也不必留在松江府坐鎮,正是確保倘若哪一支勢力得罪了人,在下能儘快得到消息做出應對。」
「不,我想原公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時年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她這話中的底氣讓原隨雲突然有了些不太妙的預感。
「我只是想說,原公子的人走的路線未免有些繞遠了,從山西到山東,從海路走直達松江府豈不是更好,正好山東是我的地方,既然要做南北生意,不如有錢一起賺。」
「無爭山莊的信譽我還是信得過的,何況走海路也免得又是路上層層關卡過來,更不必在橫跨長江水道的時候憂心水匪作祟不是嗎?畢竟我聽雲從龍前輩提到,原公子門下的商客,似乎沒有尋找神龍幫庇護的意思。」
原隨雲看不見她的臉,卻聽得出她格外氣定神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