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來人的語氣輕鬆了許多,「那便好。」
他轉而叩響了房門繼續說道,「聽聞余先生為琵琶公主製作的新琵琶完工,大王夜宴來了興致想請先生提前至今日進獻,還請先生隨我走一趟。」
余先生本人可沒法跟你們走一趟……
時年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但她決斷分明地在此時壓低了聲線開口說出的卻是,「稍待片刻。」
如果時年知道有個詞叫水逆的話她應該知道應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她打從誤入石觀音的地盤,跟那個保養得宜的毒婦打了個照面之後,便諸事不順的情況。
又或者是她和大漠相性不宜。
但現在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她袖籠間飛快摸出的人/皮/面具被她指尖靈活的按壓,在上臉的頃刻間已然成了方才那被她迷暈打包的男人的模樣。
剛才對衣櫃的探查,也讓她足以在短短一瞬之間分辨出哪套是這位樂器製作者去參拜龜茲國王的衣服。
學的雜一點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比如現在,被迷暈的那位她是短時間想不出法子給人弄醒的,為了確保那傢伙不會干擾她的行動,她用的是連她自己都沒帶解藥出來的玩意。
但她打開門的時候,門外的人並未等多久,看到的卻是已經裝扮得體、托舉著裝有精鐵琵琶盒子的瘦削男人。
「請領路吧。」
從「他」喉嚨里發出的是與方才和小童交流過的余先生別無二致的聲音。
第4章
時年的易容偽裝功夫是跟師父身邊的一個姐姐學的。
她雖此前不出山,可江湖險惡,如她師父這種受了情傷懶得再像此前一樣美人在懷,卻又對女孩子天然多幾分憐憫的人,隱居之地總歸是會有人投奔求個庇護的。
即便夜帝日後並稱江湖的時代,已被鐵中棠水母陰姬並駕齊驅所取代,現今又更已經是新一輩年輕人的天下,江湖人士卻還總歸是要賣他幾分情面的。
人多的地方便是江湖,谷中的人多了於她而言便是個學堂。
朱藻看她這麼學,笑罵她年紀不大胃口不小,但現在卻派上了用場,也不能算白學。
「余先生請。」領路的僕從恭敬地躬身相迎,看起來這製作琵琶武器的先生地位不低。
她手中的精鐵琵琶重量不輕,再加上個為圖賣相好看的殼子就更重了。
時年估摸著自己若是猜的不錯,這琵琶要用來當掄起來砸人的武器,是真能讓人措手不及的。
但這種重物若沒有匹配的臂力,天然便處在防守之態,是以才需要琵琶曲頸之中暗藏刀劍再來一記更加弔詭的攻擊。
也不知道這武器的打造全然是那位現在還躺在箱子裡的余先生的功勞,還是有這位龜茲國王寵愛的女兒自己的想法。
若是後者,這位琵琶公主著實是個妙人。
當然,她也是個絕頂的美人。
她托著盛有琵琶的盒子走進王宮主殿的時候,絲竹奏樂之聲里一聲聲清越歡快的鼓聲在其中為主調,掌控著鼓點旋律與節奏起伏。
為了不顯得自己特殊,她微微垂下了眼睛,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一個紅衣少女赤足踩於鼓上起舞。
在螺旋易步之間,紅衣少女的臉顯得有些看不太真切,但她流轉的盈盈眼波,卻隨著飄動的裙擺一併,極其清晰地被目光所捕捉。
跟中原的舞蹈不是一個風格。
可惜伴舞有些跟不上節奏,她比較了下,大約還是不如她師父整出來的那七仙女陣好看。
不過作為視覺中心的琵琶公主,縱然她此時操縱的是鼓點而不是琵琶,異域的冶艷風姿,誠然很對得起她在外的聲名。
一曲終了,她徑直像是一隻輕盈的燕子一樣落到了她父王的桌前,坦然地討起了賞,全然沒有中原女子的矜持,可這紅衣烈火的脾性確實招人喜歡。
「我的好女兒,不如先去看看你的新琵琶。「龜茲國王開口道。
這下時年能感覺到一道道投過來的目光了,準確的說是聚焦在她手中的盒子上。
琵琶公主又像是一道風一樣飄了過來,腕間的金鈴發出兩聲俏皮的響動。
面對面的狀態下她怎麼都能看清這位公主,方才的胡旋鼓上舞讓她鬢角多了些潮意,香腮薄紅,最漂亮的還數那雙眼睛,在動態的旋轉中就已經能讓人窺得其中波瀾韻致,現在沉靜下來更是沙漠之中的綠洲星湖,浸潤著水光瀲灩。
但時年關注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步法。
她看起來像是個不會武功的漂亮小姑娘,可與其說她是不會武功,不如說她是下意識地不用內力,就跟她此時拿到手裡的琵琶一樣,看起來精緻奢華,實則暗藏殺機。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一個看起來熱情善舞的公主,實則是個身法一流,招式毒辣且有效,隨時能把手中的樂器化為武器的高手。
這就有意思了。
琵琶公主沒多在這個垂眸木然的樂器製作師身上多費神。
她從盒中取出了琵琶,足下一轉便斜坐在了那面方才被她用於起舞的大鼓上,曲頸四相琵琶並不是被她斜抱著,而是橫放在膝上。
這種獨特的演奏手法並不影響她撥弄琴弦之間,碎珠濺玉之聲從她指尖發作,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演奏也別有一番大漠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