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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此時正在不遠處的花滿樓,一個便是時年面前的公孫蘭。
她一邊閃躲開了這四把瑩瑩碧玉的飛刀,從那亂線交纏的縫隙里穿出。
登雲破月的身形裊娜得像是個妙齡少女,雙劍如虹掠來,在這個動作里她的裙擺自然地抬起,露出了底下那一雙鮮血的繡鞋——
這樣的動作絕大多數人恐怕看不出她已經萌生了退意。
時年卻看得出來,誰讓她自己也喜歡這種以進為退的花招。
刀光映照出月光,讓這幾把懸滯空中的飛刀像是一道道弧光流星,也將公孫蘭的眼神映照得格外清晰,那是一雙年輕劍客的眼睛。
現在這道眼神被面前年歲不大的姑娘翻掌接續的掌力燃起的火星所燒灼、逼退。
在劍尖與掌心相對的那一刻,她明明可以再拼一拼用劍尖刺穿對方的手掌,就像是她之前許多次並無猶豫的那樣做,可她並沒有。
她突然在對方那橫絕的掌力和弔詭的出刀之中感覺到了一種恐懼。
交纏的絲線其實也讓她想到了之前她在此地聽到的那個傳聞,可即便不想到那異族傳聞,畢竟夜色之中她確實無法分辨出絲線的材質,那也絕對是一道會讓她越戰越掉入陷阱的絲線。
她凌空一蹬,這被灰布包裹的身軀腰身靈活地扭轉,借著被掌風逼退的狀態,意圖徑直凌波涉水而去。
但時年怎麼會放她走。
已經走脫了個上官飛燕,要是現在公孫蘭也在她面前跑了,那她豈不是真成了無名島往這邊丟的臥底,專業負責划水了。
剛趕到此地的花滿樓還沒來得及分清楚這夜間在水邊打鬥的雙方到底是個什麼立場,便已經聽見了一聲古怪的,像是刀尖撞上了貝殼的聲音。
而後是貝殼破碎開,有絲線在空中掠過,也有貝殼的殘片在被人拋擲發出的聲音。
假若他能看見的話,便會發現有一把飛刀斜插入那籮筐,將一隻淬毒了扇貝從籮筐中挑空而起。
緊隨而來的掌力和另外幾把飛刀的力道將這隻扇貝的毒殼打成了碎片,以各自不同的軌跡和速度直追公孫蘭而去。
公孫蘭的劍招收勢極快,輕功也或許並不在司空摘星之下,可她後撤的意圖被窺破後,這個動作與時年出刀將毒扇貝擊碎的動作幾乎便是發生在僅差毫釐而已。
所以在她那個自以為輕快的轉身撤離時候,一片片帶毒的碎屑已經快若疾電地從她的後背扎了進去。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有人用這樣的暗器發出的辦法來對付她。
時年操縱飛刀的本事已經算得上是天下一絕了,去駕馭遠比飛刀輕得多的貝殼,只會比飛刀更快也更無一落空。
公孫蘭在每逢月圓之夜的每一顆糖炒栗子上放的都是足以毒殺三十個人的劇毒,此時這扇貝上也是如此。
縱然真正被嫁衣神功的勁氣催發,從她那裸露的後頸扎入血肉的碎片只有一片而已,其他都只是扎在衣服的表層,也已經足夠她的臉色在頃刻間變得青黑,而後像是一塊突然變得僵硬的木頭一般朝著海中墜落了下去。
她確實有解藥不假。
可她不想給別人留下解毒的後路,也恰恰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
「好烈的劇毒。」時年這麼想著,動作卻未曾停歇。
她人已如一片飄雲一般急速掠出,一手抓住了對方沒被毒素浸染的衣服位置,將她丟回了岸上。
掉到海里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但時年也不敢打包票,她這將自己的命也給斷送了的劇毒,在海中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可別是跟老字號溫家的某些毒一樣一個傳一個沒完沒了的那種。
而她剛落穩在浮橋上,便聽到了走過來的腳步聲。
來的人是花滿樓。
她和那「老婦人」的交鋒只發生在片刻,動靜也幾乎局限在了這一片區域裡,可花滿樓來的這樣快,讓時年不得不佩服他為了彌補自己在視覺上的缺陷做出的努力。
「花公子請小心腳下,」時年開口說道,「你面前有兩筐毒物,正是這位剛與我交手之人的傑作。」
花滿樓停住了腳步,他所聽到的第一下飛刀與貝殼一樣的東西碰撞出聲的地方,大約正是在他面前兩步,他雖然看不見,卻也猜得到她說的東西。
這一次他雖然還是聞到了那特殊的氣味,但有她開口在先,他當然不會認錯人。
「沙曼姑娘,現在需要我做什麼?」這個月光之下白衣勝雪的公子,給人一種並不是身在有死人在場的環境之中的安定溫和。
「去叫人吧,尤其是請閻大老闆來一趟。」時年回答道,「當然如果方便的話,請陸小鳳和獨孤掌門也來一趟。」
請陸小鳳和閻鐵珊並不需要分開行動,因為他們兩個此時正在一起喝酒,接到花滿樓的消息,這兩個還有些醉態的人頓時清醒了,直接叫醒了歇在閻鐵珊這邊的司空摘星和薛冰一道趕了過來。
而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別說獨孤一鶴了,就連宮九還有那強行拉著葉孤城當保鏢的南王世子都到了。
「什麼情況?」陸小鳳剛問出來就發現自己多問了。
因為此時蹲在屍體旁邊的姑娘已經用布裹著手將對方背上的毒貝殼殘片全取了下來,除了已經深深扎入她後頸的那一片。
做完這一切,她才將這老婦人打扮的女人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