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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的武器還沒有暴露在人前,她的輕功身法按理來說也沒什麼明顯特徵,何況宮九和她本身的身形相差太多。
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兜了個圈子才在四下無人的地方出水,飛快地返回了船隻停泊的區域,從走時打開的船艙翻了進來。
聽到她的動靜,在角落裡的宮九睜開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出她負了傷。
她的唇色要顯得比之前蒼白,這絕不可能是因為在海里泡久了。
對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海水的溫度根本不是什麼問題,就像此前在無名島上的時候,來找宮九的下人就說過了,他足可以在海里待上一天一夜。
果然,在她攤開的手掌上有一道橫亘的傷口,此時已經被海水泡得有些發白。
能傷到她的劍想必不是一把尋常的劍,宮九自己就是個劍修,自然清楚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寥寥無幾。
「你是遇到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了?」他突然開口問道。
「葉孤城。」時年回答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必要跟這個階下囚說這麼詳細,便轉頭便去取了藥箱,準備給手上上藥。
「那個裝武功秘籍的盒子,底下有個夾層。」宮九又出聲提醒道,「你現在就算上了藥又隔著特製的手套,像葉孤城那樣的人也能察覺到你的手有傷,你如果不想暴露底細,最好還是聽我的辦法。」
他那雙格外銳利妖異的眼睛看過來,裡面寫滿了篤定,像是吃准了她會按照她說的做。
她確實去拿了那個盒子,反正現在吃虧的也不是她。
當她掰開了盒子夾層的時候,看到的是裡面一張絲綢絹帛,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分明是一段內功心法。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宮九被她的飛刀所傷的時候那種離奇的自愈能力。
他這樣一個獨斷專行的人,雖然有受虐的毛病,顯然也不會將這種習慣暴露在手下人面前,所以有特殊的功法也說得過去。
有嫁衣神功的根基在,更有朱藻打小給她拓寬眼界的教導,時年雖然不敢說自己能分辨得清所有內功心法的優劣,卻也看得出宮九的這一門功夫,只是為了加速自愈,確實不是什麼歪門邪道的功夫。
甚至這也不是什麼難上手的內家心法。
當她掌心的傷口被催動的內勁修復到只剩下一道白線,恐怕不需要多時就能夠癒合的時候,她看向了宮九的方向,有些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她在他的面前盤膝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有趣。」宮九顯然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問題,「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太無聊了嗎?武功絕學唾手可得,也不難學,權勢財富也只是個數字而已,就算是想要極地的冰花,也有辦法弄到手,只是看想不想要得到而已。」
「所以看到無名島興起有意思,看到你這似乎是想把它顛覆掉也很有趣。」
他神態的散漫任性里有種日積月累的孤寂。
「說起來,吳明倒也是個有趣的人,否則他也不會提出隱形人這個定義,你得承認他的這種想法讓殺手這個行當都變得有品位了起來,起碼要比青衣一百零八樓這個組織有品位得多。」
時年聽說過青衣樓。
按照沙曼所說,那是當今明面上最強大也人數最多的殺手組織,青衣樓中的鐵面判官和勾魂手到的地方,便必然要有人送命。
但誠如宮九所說,一個殺手組織如果只是因為凶名遠播為人所知的話,也差不多不能長久了。
畢竟這世上多的是有人去提防這樣手段的刺客,而隱形人才是真正防不勝防的。
「可是這樣的品位好像並沒有人會欣賞,」時年托著下巴,像是朋友閒聊一樣接下了他的話茬,跟宮九這樣的人去說什麼殺人不符合基本的道德觀之類的話顯然沒有意義。
「比如說你殺了個人,誰也不知道是你殺的,這當然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可是當你想讓自己的成就感更進一步的時候,你把它說出來了,它也就不再隱形了。」
「你也說了,這樣的殺人橋段只能說是低級趣味。」
「再說你說的功夫一學就會這事,我年幼的時候也覺得,但凡是我見到過的功夫,我雖不能說模仿個徹底,卻也敢說自己能模仿出七八成來,經脈通達悟性超人,習武好像不是什麼有挑戰性的事情。」
宮九得承認她確實有這樣的天賦,否則他也不會把壓箱底的招數丟給她用來療傷。
人有相似之處,才有了可以聊的地方。
只聽時年繼續說道,「我當然不是說你幼稚,我只是想說,我的心態轉變發生在當我找到了一條可能暫時沒有人嘗試的武學之路的時候,因為這種天賦反而成了助力,每進一步都有一片新的天地。」
「你想讓我換一種武器?」宮九挑了挑眉頭。
「我可沒這麼說,」時年搖頭說道,「我只是在說,你或許可以把眼界放開一些,深海與極地之中,人的生命總覺得顯得渺小,我也去過沙漠,沙漠裡的風暴讓人有種不可抗衡的危機感,我還聽人說起過活火山。
我一直在想,當武道修煉到極致的時候,人定勝天這個話是不是也能用來形容人的武力去對抗自然。但我起碼知道,當我每往前邁出一步,我都距離那個可能只是一個傳說並不存在的破碎虛空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