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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像是完全沒意識到有人走到他的身邊一樣驚了一跳,他薄唇輕抿,笑容中流露出幾番苦澀來。
若不是金無望打斷,他可能連這兩人是雙生兄妹,或者一個是白飛飛找來頂替自己的親生孩子,養育成人後去江湖上找/人/報仇,另一個是她完全按照自己夢想之中的孩子養大的這種離奇劇情都想到了。
但念及白飛飛當日何等灑脫地離去,王憐花又覺得這不是她會做的出來的事情。
好在他也並沒有多少糾結的時間,因為從鐵化鶴夫婦那裡得來的消息,小李飛刀確實在關外,還就在他們當時途徑的地方,距離此地也不過是一日不到的跑馬日程。
這人當真沒有留在李園與他那位的表妹做一對神仙眷侶,而是只帶著一個壯碩的僕從隱居在此地,他便必須為了憐花寶鑑的事情去問個明白。
那是一間典型的關外北方小院。
初春的寒意讓在院子裡透風的此地主人還點著一盆炭火,在炭火爐上溫著一壺酒,也不知道是酒氣還是煙氣更盛一些。
走進這小院的人第一時間看到的一定不是那鐵塔一般修煉了鐵布衫的壯漢,而是透過薄煙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因為飲酒而嗆咳出一種蒼白中帶著紅潮的病態,也因為關外的朔風吹得眼尾添了幾道無從忽視的皺紋,可他那雙略呈碧綠色的眼睛裡泛著柔和的眼波,裡面暈染開的並非是人到中年獨居關外的冷寂,而是一種年輕人的活力和自在,更有一種歲月變遷後的寧靜。
這是一張足夠有魅力的臉,而他此時正用手中的柳葉薄刀雕刻著手中的木頭。
人像並未成型,只能感覺出他在雕的是個女人而已。
有人進來他當然不會全然無所察覺,只是因為來人並沒有展露出殺氣,他這才沒做出將人驅趕出去的決斷。
那站在最當先的青衣白氅的女孩子用並無惡意只有探尋的目光打量著他——
不對,是打量著他的刀。
這把最普通的刀在她眼中明顯要比他這個人有吸引力得多。
第145章 (一更)
李尋歡不得不承認, 這盯著自己那把又是刻刀又是飛刀的姑娘,應當能算是他平生見過的美人之首。
即便她沒頂著什麼繁複的髮型,披著風氅走進來發間和斗篷上還帶著關外的初春飄絮, 又再即使她的年紀尚小,還不到眼波如霧,能讓人一眼沉淪的年紀——
可誰也不會因為這張靈秀動人的臉看向自己的時候那一點並不太重要的失禮而生氣。
雖然鐵傳甲在看清這走進來的人數的時候還是本能地擋在了李尋歡的面前。
這個時年和王憐花遠遠見到過的大個子, 當日在去酒館裡打酒的時候便是一派將這工作當做了什麼必須慎重對待的神聖事業。
此刻時年也算是看出來了, 他的這份敬若神明的情緒, 正是指向這個面色看起來被酒侵蝕出了些病態的男人而去的。
而這位, 便是她要找的小李飛刀。
「讓開吧。」李尋歡輕聲開口, 這話自然是對著鐵傳甲說的。
他抬眸看向了時年幾個的方向。
且不說這個漂亮得過頭的青衣少女 ,她身後跟著的任何一個人單獨出現在這個院落中,他都不可能做到無視對待。
跟在她左邊的那個以鐵片木柄為劍的少年,也當然可以稱得上是他所見過的最英俊的少年。
當然無論是時年還是阿飛,在李尋歡看來最為引人注目的無疑就是他們的精神氣,當眉眼間的神姿展現出那份少年人的靈動鮮活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滿是酒氣的胸肺和呼吸來覺得有些乾澀的空氣中,都瀰漫出了一股春夏之交的青澀而純淨的氣息。
跟在兩人後面活像是兩個家長的人,一黑一白的披風是顏色上的對比, 而兩個人的臉更是形成了一種足夠鮮明的美醜對比。
但李尋歡行走江湖已有多年, 這樣的組合只能稱為怪,卻還沒到要讓他大驚失色的地步。
他目光雖然抬起,手上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像是已經經過了千百次的雕刻一般, 這一刀依然落在了他所需要的位置上。
時年分出了一縷目光在這木頭人像上, 發覺這雕像好像又有了些神采, 但還透著一層包裹住它的外殼, 只等再繼續動刀便能讓人看清這雕像女子是什麼模樣。
李尋歡卻不繼續雕刻下去了,這是他慣來雕刻的習慣,這張臉他在夢中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他也知道下一刀該如何出才能將這雕像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面貌,可他不能這麼做。
他將木雕揣入了袖中,連帶著那把天下最樸素也號稱殺傷力最強的飛刀一起,都消失不見了。
倘若此時再看這個人,他便當真像是個關外酗酒無度的酒鬼,誰又能想到他便是昔日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保定李家的李尋歡。
「不知幾位所來有何事情?」李尋歡從容地開口。
時年也不跟他兜圈子,「兩件事情,第一件事這位王憐花王公子要找你問詢一件十年前的舊事。第二件事,我也是使飛刀的,所以我想找李探花切磋一番。」
李尋歡怎麼會沒聽過王憐花這個名字。
但他在江湖上走動的時候,距離沈浪王憐花等人出名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幾年,更何況王憐花號稱千面公子,平日裡罕有以真面目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