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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時年來提醒什麼她不欺負手無寸鐵之人。
「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比試的地點,便在城外湖畔,那裡四野開闊,絕無可能有金錢幫的人埋伏,是輸是贏你都可以走脫。」
上官飛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這樣的姿態。
他一直都知道父親是個天生的梟雄。
他可以讓自己的房間樸素得還不如一個客棧,只有兩張床和一張桌子而已,他不會讓自己坐下辦事,更不會給自己消遣的空間。
上官飛此前跟著進去過,幾乎被那逼仄的空間和只有一道高窗透入的一點光亮給逼瘋。
所以他時而憎恨荊無命,時而卻對這竟然能夠跟他父親一起待在這樣的房間裡的傢伙感覺到一種無端的敬畏。
而他的父親手都不曾抖動分毫,站著將卷宗一本本翻閱過去,當時的他臉上是一種要登凌絕頂的冷肅與強勢。
現在他在讓自己表現得更強——
因為這次他是要突破衝撞斬斷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阻礙!
上官飛快速地上樓取來了自己的那對龍鳳雙環,遞到了早已經多年不用這武器的父親手中。
他感覺到了一種決絕之色從那張他見了快二十年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他還來不及看清父親眼中更加深重的顏色,來不及分辨他到底對這場對戰有無把握,便突然聽到從這個他又恐懼又敬重的父親口中發出了一聲「請」字。
下一刻,那剛才將他踩在腳底的青衣少女如一道暮色中的青煙掠過,直奔上官金虹口中的城外湖畔的方向而去。
上官金虹的金色長衫幾乎完全化入了那逆光的金紅色之中。
上官飛也直到此刻才知道,為何先前的交手中,他會如此輕易地被對方捕獲。
那青衣少女也不知道是踩著風還是踩著夕陽投落的光線,總之他從未見過有人能這樣輕鬆地踏空而行,像是抓著日光的尾巴,青衫拖拽出一片攪亂暮色的潑墨。
「少主,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個金錢幫的弟子朝著上官飛問道。
他怎麼知道!
若是不曾見過時年的本事,他一定當即召集起來金錢幫門下去給父親助陣,可是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父親或許也在期待有這樣一個對手將他的戰鬥欲給喚醒,也是從父親口中說出了他的對手可以隨時離開的話。
這是一場他沒有資格插手的對決,即便它是從自己被捉住觸發的。
但——
上官飛咬了咬牙:「帶幾個人,我們去城外。」
他似乎極力想要讓自己不要總是想起他連插手這場戰鬥的機會都沒有這件事,他繼續說道:「去給荊無命或者他的對手收屍!」
父親怎麼會輸,打贏他的那個傢伙也不能輸,上官飛還心存了一分天真的想法。
然而事實上,當時年和上官金虹抵達了比斗的地點,朝著對方看去的時候,都已經清楚這對其中一方而言是更上一層樓的契機,對另一方來說卻是死亡的歸宿。
因為雙方的眼中都已經有了對對方的殺氣。
這跟時年前幾日與李尋歡的較量絕不相同,此刻的上官金虹看似坦然給對手留出了退路,實則是勢必要將她斬落來證明,他這聲勢浩蕩崛起的金錢幫絕不容許有人表達挑釁。
而時年也不會忘記,接近此地的一路上她所聽到的金錢幫一步步壯大中,那些被他們蠶食的勢力都落了個怎樣的下場。
時年看向了上官金虹手中的武器。
這是上官飛的龍鳳雙環,對他來說卻並無所謂是否適配的問題。
「一寸短一寸險的道理,你我都是用短兵的,應該清楚。」時年手中的飛刀不再轉動,而是將漸沉暮色中依然寒光一現的刀鋒朝向了上官金虹,「我聽人說龍鳳雙環是這江湖上至險也至絕的兵刃,希望上官幫主不要讓我失望。」
上官金虹和柴玉關不同,他的身上樸素得讓人很難看出一個統率大勢力的梟雄的打扮,可當他握緊了自己最為擅長的武器的時候,誰都必須承認,他絕對配得上這兵器譜第二的位置。
「你確實是我遇到的極少用短兵的對手,也是我遇到過的最年輕的堪配對手之稱的人,所以我不攔著你繼續大放厥詞,之後你也沒這個機會說了。」
他話音落定,兩個人卻誰都沒有先動。
時年沒有被上官金虹的這句話所激怒,上官金虹也同樣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
比兩人慢一步抵達的荊無命和阿飛看到的便是這看似開闊的場地中交織著一種宛如風雨欲來的氣勢。
一方的刀氣引而不發,卻好像附著在草上,在展露一線的暮色中懸系在飛刀尖端的一點余光中。
一方的金衫在風中浮動——
荊無命已經多年不曾見到他持著龍鳳雙環,可他此時鋒芒未露卻比當年讓他心悅誠服跟隨的時候還要可怕得多。環上利刃傷人傷己不假,但他已經將自己化為了一道銅牆鐵壁。
這是一種無聲的試探和對峙。
他好像看見了遠處的長亭中有一點菸斗的火星時而隱沒,時而泛起一點紅光。
但他還來不及探究那個人是誰,突然感覺到一把劍突兀地橫插到了他的面前。
阿飛的動作打破了僵局。
正在他拔劍刺來,劍鋒果然如上官金虹猜測得一般快,絲毫不在荊無命之下的時候,時年的刀也到了上官金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