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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僅剩的幾個好消息中,也有個不那麼安分的。
薛斌給原隨雲送了個口信,他想再見一次左明珠。
而且他必須要知道,左明珠中的毒到底能不能解除。
鑑於薛斌雖然被薛衣人發現了盜取寶劍的行為,卻實在不能算是個自己人——沒人敢拿一個極端的戀愛腦當自己人——起碼時年不能冒著一個隨時可能會被反水的風險來相信薛斌。
所以這個要見左明珠的行動,其實並非出自時年的授意,而是薛斌自己提出的。
而這條消息在傳到原隨雲的案頭的時候,也經由陰顏傳到了時年的耳中。
這也正中她的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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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爺最近睡得不太好。
每次一入睡他便容易做噩夢。
夢到明珠中的毒加重了,如今用來吊著命的藥材突然不起作用了,他便突然悲從中來,好像自己竟然在夢中為今年才不過十八歲的明珠操持喪事,這一點無論如何都沒法讓他接受。
以至於這擲杯山莊中少了平日裡的熱鬧又正好遇上了秋季的落葉,還有一場秋雨一場涼意的蕭瑟,將整座莊園都變成了一片淒風苦雨的場所。
總算今天從神醫張簡齋那裡得到了消息,這種毒或許已經有眉目了,不日之內便可以成功做出原本的毒藥,進而研製出解藥,
左輕侯得到了張簡齋肯定的回覆,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還是記得是怎麼呼吸。
然而他剛勉強入睡便突然被人給打斷了。
他甚至沒能來得及看清楚將他叫醒的人是個什麼樣子,便已經被點中了穴道,而後被這個人拎著從窗戶跳了出去。
他倒是很想跟這位朋友說,看起來他也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可否容許他先把外袍穿上,好歹現在這個天氣是有那麼點冷的。
好在這人也沒有讓他待在室外的意思,拎著他便進了明珠的房間,兩人一起無聲無息地藏在了房中的衣櫃裡。
這衣櫃中存放的衣服,以左二爺愛女如命的脾性,是怎麼都不會少的,所以這衣櫃的大小就算是兩個人坐在裡面也並不顯得擁擠。
左輕侯也是直到這時候,才借著衣櫃裡一顆夜明珠的微光和他眼角的餘光,看清楚了此刻帶他過來的另一個人是誰。
可惜他穴道被點著,他就算想出言詢問也沒這個機會,只能看到自己眼前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刻意留出的一道窺視外面的窄縫,透過它正好能看到和聽到外邊的動靜。
他本已經困得要命,對這打斷他睡眠的情況實在是大覺鬱悶,但看時年半張側臉上的神情,這種肅然的狀態顯然是在做正事。
左輕侯還來不及整理情緒,便聽到了屋外傳來了兩聲有人中招的細微聲響。
他正擔心女兒的情況,卻忽然看見走進房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原隨雲和薛家的那個小子。
他和薛衣人多年的宿敵,所以他當然見過薛斌。
這小子說白了也就是個江南出名的花花公子而已,左輕侯一向不將他放在心上。
可他為何會來到這裡,還是在原隨雲的帶領下來的。
見到薛斌和原隨雲擅闖,左輕侯本以為自己會血氣上涌,甚至感覺格外煎熬,但他覺得自己好像雖然保持了足夠清醒的意識,卻無論是呼吸還是心跳都處在一個極慢的狀態。
他立馬意識到應當是時年做了什麼,否則薛斌縱然不會發現他,原隨雲卻大有可能。
這小子當真不愧是無爭山莊的繼承人,在他初來乍到擲杯山莊的時候,左輕侯就對他做出過試探,確認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
現在原隨雲卻好像屋內只有薛斌和躺著的左明珠一般,走到床邊,將一枚藥丸塞入了明珠的口中。
很快,在張簡齋的口中暫時還沒解救法子的左明珠便清醒了過來。
連日的不曾進食,只能靠著一帖帖續命吊著性命,讓她在醒轉過起身得極其艱難。
好在有薛斌上前攙扶了一把,才讓她靠著床頭坐好。
做完這一切,她那張蒼白的臉上依然顯得眸如朗星的眼睛,便靜靜地看著薛斌,從裡面流露出了濃烈的情緒。
左輕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一把錘子往心臟上重重地捶打了一下。
他若是現在還看不出來,自己的女兒並非是被人投毒,而是自己服毒,那麼他也有愧於在江湖上被人稱為左二爺了。
而原隨雲在擲杯山莊中做客,明明知道他的女兒在做什麼,也知道這樣會對他這個擲杯山莊的主人造成怎樣的傷害,卻依然選擇做了個幫凶。
好!這一個個的都好得很!
左輕侯頓覺心緒沸騰。
這十數日來的操心,甚至讓他在方才睡前對鏡而觀的時候,驚覺自己竟然已經生出了不少白髮,但此刻這衣櫃裡是一個心碎的老父親,衣櫃之外卻是一對小情侶和幫助他們相會的媒人熱鬧而和諧的場面,真是何其諷刺的對比。
左輕侯突然覺得他現在這麼個被點中穴道的狀態也挺好的,否則他恐怕就會忍不住衝出去,一掌斃了那個引誘他女兒的壞小子,然後去找薛衣人打一架。
「明珠,你感覺可還好?」薛斌握著她的手問道。
左明珠沒什麼說話的力氣,只能點了點頭,表示並不需要為她擔心。
薛斌知道,按照原隨雲所說,今日他給左明珠服下的只是讓她暫時醒轉的藥物,而不是讓她的毒性解除的藥物,畢竟再吞服一次那種毒藥對她的身體無疑是一個負擔,所以明珠能清醒的時間不多,他也需要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