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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嘈雜聲中,坐在時年隔壁桌的流浪漢從袖中摸出了一塊銀子,拍在了老闆面前,「打兩壺酒。」
「酒在沙漠裡……」老闆話還沒說完,便看見流浪漢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等兩個打了酒的水囊被遞到他的手中,他將水囊揣進了懷中,朝著綠洲之外的沙漠走去——
方向正是羅布淖爾。
第138章 (憐花寶鑑卷開始了~)
進入羅布淖爾, 風沙反而比外邊要小了。
只是這裡既然叫做「飛鳥不渡」,便自然還藏著更深的危機,曾經這裡最大的危機是人, 如今便只是自然而已。
王憐花走入這沙漠沼澤中不久, 便感覺到有人跟在他的身後。
這緊跟著他的人, 絲毫也沒有隱瞞自己行蹤的意思, 何況一望無際的沙漠確實也並沒有給人藏匿的空間。
那一身青衣在沙漠的荒風中顯得格外醒目,起碼要比他這個穿著乞丐服作流浪漢打扮的要醒目得多。
這跟著他的姑娘正是方才在白龍堆外阻攔他出手的人。
別人看不清那顆珍珠是如何打出的,他這個暗器好手卻不會看不出。
說書人說到了昔年快活林的往事,其中當然有些不曾經歷過此間事情的人,乾脆用了些模稜兩可和胡編亂造的說辭,可有一點卻是他並不需要編造,也可以從這沙漠中最出名的一支劫匪隊伍那裡聽來的——
便是快活王最後的結果。
當年的樓蘭古城被焚燒殆盡,與快活王柴玉關一道葬身火海,同歸於盡,就連死後屍骨都要糾纏在一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王雲夢, 所以他就當然不樂意從這個說書的小子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當年他二人同歸於盡,雖說是得償所願, 但他還是免不了痛哭了一場算是全了兒女天性。
如今匆匆二十年過去,江湖上早已經沒有了萬家生佛柴玉關, 沒有了雲夢仙子王雲夢, 就連他千面公子王憐花的名字都少有人提及了,他從海外遠遊十年回來,故地重遊, 算是重回陸上的頭一遭出手, 卻不想後面還跟上了個小尾巴。
他止住了腳步, 回頭看去。
那青衣姑娘也停住了腳步。
「你跟著我做什麼?」王憐花開口問道。
「我看你有些眼熟。」時年給出了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王憐花此刻的打扮,就像是個剛從沙堆里撈出來的人一般,蓬亂的頭髮和未曾修剪過的鬍子,讓他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面巾一般,只露出一雙狡黠而漂亮的眼睛,一雙不應該是屬於一個已經年過四十的男人的眼睛。
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一張臉認出其他五官的位置都不大容易,像是結成一層硬殼的黃沙更是掩蓋住了他的膚色,更無從說起什麼叫看著眼熟。
「姑娘,你我素不相識,你方才動手救了人我沒找你麻煩便已經夠了,你還跟著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在往死路上送嗎?」
王憐花有些無奈,若非是他這二十年間的遊歷讓他早不像是當年一般凡事都要隨性,他剛才就不應該是提醒對方別跟著,而是直接把人嚇走,或者是乾脆擒下算了。
誰知道他緊跟著聽到那跟在身後的姑娘說的是,「肩寬十六寸二,胸圍三十三寸,腰……」
王憐花的神情一怔,這正是他這兩年量體裁衣的尺碼。
他身上的乞丐服寬大,雖被這荒風一吹有些時候衣服便緊貼著身體,若是觀察力細緻入微的人,確實是有可能判斷出身形的,可身後這個,他突然有些吃不准對方是個什麼情況。
時年說看他眼熟並不是一句隨便說的話,她覺得對方的身形跟她在上一個世界最後登上常春島的時候,在其中一間住了隱居在此地之人的屋子裡的衣服有些對應。
這天下身形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只是冥冥之中她有種直覺這二者之間或許是有些聯繫的,便跟了上去。
她這易容的造詣在此時也派上了用場,對方顯然也是個改扮的高手,只是此地並不需要他拿出多少真功夫,這才讓她看出了端倪。
「我說了,我瞧著你眼熟。」時年又說了一句。
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後說什麼看著眼熟,對一個自覺自己在此地能認得出自己的,恐怕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件讓人覺得值得高興的事,尤其是這人剛剛還和自己起了點看似無關緊要,卻也涉及人命的糾紛。
「你若想跟就跟著好了。」他眼睛裡流轉過的清光被沙漠的塵土和額前的碎發擋著,只顯露出一片木然,好像是在說時年認錯了人,她若樂意跟便繼續跟著好了。
時年卻不這麼看。
前幾次去往不同世界的經歷中,哪一次不是落地後不久便見到重要人物的,她全然沒被這流浪漢打扮的人表現出的麻木和無所謂的狀態影響,依然保持著與方才相同的距離綴在他的身後。
這人的武功非同尋常,自然也應當與此地江湖的什麼勢力有關才對。
時年如今是藝高人膽大,能有線索何必留手。
她看上去像是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沙漠中的大小姐。
王憐花怎麼會沒注意到,她方才用來救人的珍珠並不是來自她的袖籠之中,而是來自她的發間,像她這樣的斗蓬樣式,要在瞬息之間不露出自己的臉,卻探入斗篷中的發間摘出那一顆珍珠打出去,眼力與手速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