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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猝不及防地又吞了口沙塵,嗆咳了兩聲後開口道:「我說姑娘,你若想早點到地方,還不如把我放下來,到底是一人一馬的速度快,還是像現在這樣快,實在不需要我多說了。」
馬蹄和風聲的並作聲里,他聽到那姑娘回道:「這可不成,我沒什麼江湖經驗,萬一你這和尚看起來弱了點,實際上暗中算計可怎麼辦,還是這樣安全。」
沒什麼江湖經驗……
誰信了誰是傻子。
偏偏她這語調里一點讓人覺得她在扯謊的意思都沒有。
管仲一壓下了喉間意欲發作的吐槽,轉而給她指了條抄近路的小道。
有這條近路,天色尚未轉明前,時年已經看到了前方隱隱綽綽的村落。
可這個村莊並不像她想像的那般,處在黎明之前的萬籟俱寂。
在這遠望之中,她便已經看到了遠處村舍之間遊走的星火,就算是管仲一這種已經精神倦怠,開始分不清方向和時間,耳力也遠遜於時年的人,都聽到了在那個方向傳來的慘呼和兵馬齊作的聲音。
這個聲音管仲一怎麼會不熟悉。
他在邊關這麼久,對這種劫殺搶掠的聲音,別提有多耳熟了,他的表情當即一變。
他尚未來得及提醒時年,便感覺到自己被人拎了起來。
他一個有千狼魔僧之名的壯漢,竟然像是個包裹一般被人拎著,而那拎著他的人宛如一片極輕的風朝著村莊掠去,落在了一處屋頂上,只留下了那兩匹馬還在村外,因為距離有些遠顯然不可能被此地的人發覺。
底下的火把映照出的畫面,從他們這個居高臨下的視角正好看得分明。
那是一夥正在從村舍民居間翻出財物劫掠的官兵。
時年有些不太分得清這些官兵身上的盔甲編制,卻看清了這夥人中領頭的兩位的長相。
穿著金黃色盔甲的將軍騎在一頭分不出是驢是馬,還有可能是個駱駝的動物上,動物和人的下巴都掛著黃色長須,手中還握著一把盤結著兩個大瘤的拐杖。
穿著黑色盔甲的將軍披著一件紅色的披風,有意思的是他不是騎在馬背上的,而是站立在馬背上的。
這兩個人的特徵實在是太過於鮮明了,無論是時年還是管仲一都立即認出了這兩人的身份。
「駱駝老爺」鮮于仇和「神鴉將軍」冷呼兒!
管仲一認得他們是因為這數月來圍剿連雲寨未果,在周邊尋找機會作戰的正是這兩位以及他們率領的部下,而時年認得這兩位則是因為——
他們兩個是九幽神君的弟子!
當年時年協助四大名捕和諸葛神侯解決十三兇徒一事後,因為十三兇徒之中的「土行孫」孫不恭和「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獨孤威是九幽神君門下,他們雖不是死在時年的手裡,卻也與她有些干係,蘇夢枕還是讓楊總管將金風細雨樓中九幽神君的資料都給她送了過來。
鮮于仇和冷呼兒在軍伍中行動,為傅宗書所招攬,更有打交道的可能,便更需要她在意一些。
縱然時隔多年,以時年的記憶力還是沒能忘記這兩人的特徵。
更何況,倘若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神鴉將軍還是傅宗書的小舅子,雖然她姐姐也只是傅宗書的某個小老婆,可裙帶關係擺在這裡,他在這隊伍之中的地位便明顯要比另一位駱駝老爺高出不少。
管仲一知道這處村寨,更是此前往返連雲寨與邊防之時進來過不少次。
此時眼看著村中的長老被人從自己的屋子裡拖出來,村中的錢財也被人從房中搜刮出來,那兩位指使士兵行事的將軍頤指氣使地立在那裡,早恨不得自己此刻便能活動手腳,將這些人從此地趕出去。
不過他也深知自己的本事奈何不了這兩人,倒是不知道他們這般囂張行事,連雲寨的弟兄會是哪一支來與他們抗衡。
然而正在他思考這些的時候,他忽然看見身邊的少女拉低了風帽,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用跳來形容或許不太合適。
管仲一見識過那位神鴉將軍的本事,他那身鮮紅的披風可以支撐著他用出那披風滑翔的奇技,血色披風黑色甲冑,在空中憑藉著奇詭的輕功漫行,這便是神鴉將軍名號的由來。
也正是因此他並不是騎馬,而是憑藉著對平衡的極強把控,直接站立在馬上。
而現在他看到時年從屋頂上落下,凌空疾踏之間,已如一道流矢襲向了那兩人,分明便是比那位神鴉將軍還要本事的技法。
可她也未免太過莽撞了!
底下的人有多少,管仲一粗略一數也知道,起碼不是他們連雲寨某個寨主帶隊便能解決得了的,更何況是她一個人。
他又怎麼會知道,時年此時想著的是——
九幽神君的弟子,打了就打了!還正好博個開門紅!
鮮于仇和冷呼兒又怎麼會想到有人敢對他們悍然出手。
鮮于仇感覺到頭頂陰雲襲來之時,本能地便提起拐杖迎擊。
他抬頭就看到了個青衣青氅的姑娘,在悄無聲息的進攻中他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看到對方的袖中好像閃過了一道刀光。
夜色星火之間不見刀身,只見刀氣,與他那非木非鐵的拐杖相碰之時,傳來了一陣格外清晰的金屬交擊之聲。
他死死地咬著牙,臉上的肌肉都隨著發力而緊繃了起來,這才沒能讓拐杖脫手丟了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