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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本能地提起了幾分警惕。
儘管這樣的天氣對大部分人來說都不是個適合出門兼之出手的時候,可九幽神君或許不太一樣。
無論是他本人還是他的侍從都擅長將毒物藏匿在污穢之中發作,這倒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直到雨勢轉小,從他們這主廳中能夠聽到的也只有外面的風雨之聲,而沒有絲毫有人前來的動靜。
那一堆篝火也漸漸地從旺盛轉為了將熄未熄的狀態。
坐在篝火旁邊的藍衣青年,也便是時年喬裝而成的顧惜朝,像是等待敵人到來等得睏倦了,現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轉動著手中的飛刀,卻已經漸漸失了章法,像是處在半入夢的狀態下憑藉著本能在轉刀。
他甚至疑心這把刀會不會傷到自己,因為此刻她的另一隻手已經托著下巴,快要支撐不住她將要垂下來的頭了。
或許是外面的雨聲太過有節律,也或許是外面的風隨同著雨聲一道也漸漸平息,戚少商聽見由勞穴光改扮成的孟有威還發出了酣睡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也像是緊跟著被籠罩在了一層迷霧之中,耳邊浮動著一種或許是已經將要入眠的時候才會聽見的夢囈。
一種特殊的香氣取代了雨中那種潮濕而腐敗的氣味,更加重了那種混沌困頓的感覺。
戚少商本能地感覺到不對。
但那種介乎清醒與夢寐之間的狀態讓他像是身上著了一層沉重的壓迫。
下一刻,他的眼前閃過了一道刀光。
那刀光一改此前的平凡內斂,仿佛一道驟然在這破敗的主廳中亮起的電光,一刀劈來,將一片不知道何時已經籠蓋在他頭頂上的綠色薄紗給撕裂成了兩半。
刀光迴環之際,這已經被撕開的綠紗又被砍作了四段。
在這綠紗之中,一陣幾乎讓人覺得不會由人發出的悽厲嘶吼突然傳出,戚少商飛快地從那種夢寐的狀態掙脫出來,陡然意識到這應當就是那九幽神君特殊的尸居餘氣無心香。
他飛快地朝著勞穴光奔去,卻發覺他已經陷入了夢魘之中,只能出手連點他的周身大穴,以防他再找了那老怪的道,被摩雲攝魄給抓住控制了。
「裝神弄鬼!」
接住了收回來的飛刀的時年此刻哪裡還有分毫的睏倦模樣。
她那雙清透的目光縱然被室內亮起的青綠色鬼火映照出了一種幽綠的顏色,卻也分毫不帶鬼氣,反而因為隨同著刀光的爆發而引動的凜冽,透著讓人望而生畏的殺氣。
那由一變二,又由二變四的綠紗在本就篝火將熄,風燈飄搖的室內,顯得有若鬼魅一般。
這綠紗被擊斷,卻像是彼此之間還帶著一種無形的聯繫,忽而合一,又忽而四散,被外面湧進來的怪風托舉的綠紗之下升起了火焰,那分明就是九幽神君的勾魂鬼火。
時年看著眼前的畫面,忽然意識到了為何此前從未有人見過九幽神君的真面目。
因為這薄紗既是幻覺又不是,火焰也在形神之間,那綠紗迎頭罩下之時那種腥膻作嘔的氣味沒影響到時年對這位九幽神君伎倆的判斷。
他藉助的是五行五遁的本事,火焰與綠紗,可以說是幻象,也可以說是他形神凝聚的化身,可他到底還是個人,只要是人——
那他便還在這綠紗之中。
刀芒乍起!
藏匿在綠紗之中的九幽神君突覺自己可能還是小瞧了這傢伙,他見到了那把被削成光棍的陰陽三才奪,便知道對方刀法不差,可他沒想到這個不差是這種水平!
傅宗書是瘋了嗎?
一個水平還不知道跟對方到底誰高誰低的元十三限,被他拜了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顧惜朝」的刀法已有禪境氣韻,竟然是他的乾兒子,還被派去連雲寨當臥底。
他要是對方他也要鬧,這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九幽神君不知道自己完全將事情給想岔了,不過他也並沒有多餘的時間細思,因為那把斬破了迷霧,將他那將人拖入深淵夢境中的伎倆打碎的刀,已經轉瞬之間到了眼前。
獨孤威生前那「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的稱號,以九幽神君看來,給這個藍衣青年還差不多。
他竟然一時之間分不清刀和人。
分明是如此逼仄的室內,四週遊動的鬼火讓他感覺到一種熟悉的安全感,可當這把刀出手的時候,一切的感覺都變了。
它甚至不曾逼退那些鬼火粼粼的幻象,只是絲毫沒有受阻之意地已經逼近了他的面前。
而這甚至並不只是一把刀,還是一掌。
一掌掀起了熾焰驚濤!
九幽神君怎麼會不知道這一掌兇險。
在這一瞬間,在旁圍觀的戚少商看見那團綠紗驟然合一後震動了一下,從那讓人覺得目眩神暈的輕紗之下伸出了一隻手。
一隻青色袍袖的手。
這隻手蓄勢而來的掌力和時年刀光過境後的霸絕人間掌力實打實地來了個硬拼。
掌風凶戾,將那道刀光吞沒,在此刻相對的掌中傳來了一聲令人牙酸的飛刀被徹底碾碎的聲音,也幾乎在同時,戚少商眼看著綠紗之中伸出了另一隻手。
一隻紅色袍袖的手。
這隻紅袖子的手和綠袖子的手之間像是沒有互相的干擾關聯一般,同樣揮出了一掌,這一掌的發力方式極為怪異,戚少商忽然想到了九幽神君的那種遇強則強的空劫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