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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容我先問個問題,王小石有上京城來嗎?」
時年覺得蘇夢枕臉上無論是方才那種仿佛失態的樣子和忍住嘆氣的衝動的樣子,都還挺少見的。
尤其是他擔任了七年有餘的金風細雨樓樓主,經歷過的京城中的變革想必不少,本應該變得更加喜怒不形於色才對。
「為什麼問起這個?」
因為這個決定了她到底是要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是坦白說。
「他在今年才學成出師,可以離開師門到外面來走動,半個月前,楊總管那裡收集到的情報,他剛到黃鶴樓,估計還得幾日才能進京。」
蘇夢枕眼尖地發覺,時年在聽到他這麼說後,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雖然她出口的話是:「楊總管掌握白樓如此多的資料,居然還沒換個清閒一點的職位做做,真是有夠辛苦的。」
什麼時候她也能有個這麼好用的工具人?
要將曲無容或者東三娘培養出來,估計還得幾年的功夫。
蘇夢枕搖頭淺笑,她這做正事的時候絕不留絲毫把柄,閒聊的時候跳脫的性格還是沒怎麼改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王小石的手裡其實有一封我寫給你的信,裡面說了一部分,如果他到了京城,信在你手裡了,我還能少費一點唇舌。」時年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這張臉上騙死人不償命的說瞎話,蘇夢枕的對手已經領教過了,他當然也心中有數。
他已經做好了並不會聽到一個真實答案的準備。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時年抬手比劃了兩下,「就是你們這邊和我那邊的時間流速不太一樣。」
「我知道了。」蘇夢枕點了點頭。
時年端詳了他的表情良久,總覺得他明白的好像是什麼很不得了的東西。
可她其實也並不打算多說了,有王憐花的情況在先,更兼之她好像摸索到了能夠讓鏡子上記錄的世界往返時間縮短的竅門,對朋友來說,她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並非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畢竟,她這一次又只能待上一年而已,總不能再來一次鍛造武器後的不告而別。
她本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聽懂了,打消掉一些他太過奇怪的看法。
但好像現在並非是個問話的好時候,這房間內依然有灌入的冷風將火光吹動,投落在他輪廓分明也愈見瘦削蒼白的臉上,變成了一片片斑駁的赤紅,也讓他眼下的青黑顯得有些明顯。
他並非是個永遠不知疲倦的人,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人也找回來了,那種連續多日趕路之後的疲態也顯露了出來。
時年陡然意識到,就算有信鴿傳信,他要在今日頂替無情趕到,甚至在離開京城前應當還做出了一番讓人覺得他還在京城的布局,絕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不動聲色地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一指點在了他的睡穴上,讓他昏睡了過去。
嗶啵作響的柴火中火星跳動,間或有那麼幾縷跳動在他的腳邊。
時年本想順便看看他此時身體狀況到底惡化到了什麼地步,又想著反正到了京城還多的是時間,便乾脆擁著風氅坐在了一邊,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九幽神君的腦補對她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九幽門下已然全軍覆沒了不假,後面接應的文張卻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想必會對這條確實是出自九幽神君本人的消息做出判斷。
但光是如此還不太夠。
時年先前問顧惜朝到底還算不算是戚少商的朋友,便是想知道他能不能接受顧惜朝作為此局中勢必要犧牲的一顆棋子,來進一步攪渾這池水。
而等這些做完,她還得做一件事——
京城裡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能和她突然重回京城聯繫在一起,蔡京和傅宗書能穩享權利多年,更是討得皇帝的歡心,顯然絕無可能是什麼蠢蛋。
所以她需要是在一切結束之後才返回京城,而且要有一個順理成章的消失藉口。
剛才蘇夢枕說的王小石回京這個契機便不錯。
時年心中有了成算,神情也放鬆了些。
擊殺九幽神君看似是個大事,但能被蔡京和傅宗書拉攏的高手何其多,會有一個九幽神君,說不準就會有一個八幽神君之類的,更何況她可還沒忘記,京城裡還有一個元十三限和他手下的六合青龍。
而這兩個奸臣其實豈是衝上門去殺了這麼簡單的。
等她以正式的身份回到京城之後,再來同他們較量較量。
何況,她又不是在孤軍奮戰。
這不是還有這位事情都挑在肩膀上的樓主嗎?
蘇夢枕醒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轉亮了。
對時年這個一聲不吭就把他給點倒了的行徑,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她如今這本事要把人放倒是一件太過容易的事情,何況這行動又到底是為了他好。
「說起來你倒是不怕如果鐵二爺沒認出你,那你當時就要面對腹背受敵的情況了。」
返回京城的路上,這兩日經過的還是曠野,蘇夢枕沒必要隱瞞自己的身份,乾脆借了隊伍里的一匹馬,和時年並轡同行。
「或者我看你太過年輕覺得是什麼人假扮的,暗中下手。」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時年回答道,「鐵二爺若是認不出我,那我估計他也逮不著那三個惡人,這可不是我印象里的四大名捕,至於樣貌,你不覺得敢堂而皇之的用這樣一張臉才是絕無可能是假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