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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聖上當時的感受。
從宮中的布置來看,他最終還是接受了對方其實是個人,而不是個幽魂的事實,他表面上鬆了一口氣,實則暗地裡是更覺得此事讓他心頭火起。
既然那不是幽魂,用紅袖子勒住他的脖子的時候,對方豈不是完全可以快速地下手,一了百了,而不是現在這麼個最後呈現出的仿佛貓抓耗子,將天子的臉都往地上踩了個夠,然後瀟灑離去。
皇帝看起來越是從遇刺的恐慌中平復下來,實則是越發惱恨身邊的人護衛不利。
蔡京和傅宗書最近很是失了寵,現在重新聯合起來說的一句話卻讓皇帝覺得很是受用——
天子蒙難,是臣子之過。
哪個臣子?自然是受困陣法的諸葛神侯。
「可憐神侯救駕之心急切,甚至生出了感應,這才得以及時趕到,卻被這些奸臣賊子攀咬成是今日災厄的罪魁禍首之一。」方應看大為感慨的語氣繼續說道。
至於攀咬諸葛神侯的人到底是只有蔡京一黨,還是還得算上這位其實也有可能要被問責護駕不力罪名的米公公,方應看自然是不會說的,時年其實也猜得到。
「那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麼,營救神侯?」
時年這個建議一提出來,方應看險些一噎。
如此直白仿佛要去劫天牢一般的想法,到底是怎麼這麼快在她的腦中跳出來的。
他心裡默念著對方是個失憶還中毒的人,這是他最重要的打手,不要跟對方一般計較,這才以平靜的口吻回答道:「當然不是,神侯只是被以辦事不力的罪名軟禁了起來,並讓出自他教導的禁衛軍看守,倘若他離開了神侯府,這些禁衛軍將士與他同罪。貿然去救,反而會讓他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這話同樣偉光正得很,以至於方應看還能夠抬高些音量,讓他這話字字句句都清晰地傳入時年的耳中。
看她抿著唇,像是只打算安靜聽從該做些什麼,方應看突然感覺到了點指點江山的瀟灑痛快。
「救諸葛神侯,甚至是直接面見聖上都很不明智。」他語氣沉靜地分析道,「既然現在局勢如此,不如我們也去找這裝神弄鬼之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神侯被停職軟禁,在蔡京一黨的勸說下,聖上選擇將這事情交給同為自在門出身的元十三限來做,他當年也是老四大名捕之一,只是因為受到了蔡確的牽累,這才被逐出京城,雖已重返京城七年有餘,卻一直沒能得到重用,如今正好接過了諸葛神侯的任務。」
「元十三限和六合青龍,這只是第一支隊伍,另一邊,聖上派出的是捕神劉獨峰。」
方應看從袖中掏出了一幅地圖,上面描繪著的京畿之地的細節細緻到了相當可怕的地步。
但他好像絲毫也不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在京城中風流之名遠播的人,持著這樣一幅地圖在袖子裡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一邊,「就算是功力到了米公公這個程度的人,要想做到今日這位刺客的一擊即走,絕不拖泥帶水,無人進行接應的可能性也不大,雖無法確定這人到底是否出自蔡京門下,又是作秀也好實際情況也好,方才有人正在因為目的達成、離京逃亡,是不爭的事實。」
那其實是蘇夢枕以金風細雨樓中的人製造的假象,甚至趁亂讓伍剛和戚少商等人離開了京城前往青天寨。
狄飛驚確實在京城,楊總管已經確認了這個事實。
至於為什麼是離京逃亡而不是先躲藏在京城裡……
連狄飛驚這樣的人在京城中倘若轉過思維盲區,都能夠被人發現,京城裡城門一閉,還有什麼是找不到的,他們當然得走,從刺客的角度說的通。
方應看繼續說道:「這些人逃離的時候兵分兩路,追的人也分了兩路走。這個方向是捕神劉獨峰所去的方向,他這個人向來有潔癖,不喜歡去什麼髒污的地方,所以這個方向相對乾淨整潔一些。至於另一邊……」
「元十三限的人則在朝著京城以南的方向走,追捕另一邊的人。」
這其實也是戚少商他們走的方向。
蘇夢枕為了防止時年這邊把方小侯爺拖下水對付元十三限有可能出什麼問題,讓他們必要的時候可以協助她,不過時年倒是覺得應該沒這個必要,畢竟六合青龍里還有一個老朋友,說不定還能帶來一些驚喜。
方應看沒發覺時年此時的思緒百轉,他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在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逡巡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流露出了幾分勢在必得。
這分明不是對這個行刺皇帝、導致諸葛神侯被軟禁的奇怪刺客勢在必得,而是對離開了京城的元十三限,和他擁有的山字經、忍辱神功和傷心小箭的勢在必得。
在發覺時年看向了他的時候,他又強行收斂住了這種覬覦與瘋狂,只剩下了一派持重溫和。
「不知道時年姑娘可否願意與我一道搶在元十三限的前面,將那批人捉拿歸案,順勢揭穿蔡京一黨的罪名?」
方應看伸手遞到了她的面前,「何況倘若時年姑娘還記得的話,我曾經說過,元十三限手中的山字經或許就是能夠醫治姑娘失憶之症的秘籍。」
時年點了點頭,「你也需要忍辱神功。」
這話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可愛,簡直就差沒把方應看的目的扒出來給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