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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揣測,恐怕是因為老樓主蘇遮幕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於是蘇夢枕轉道洛陽後抵達京城想來也不到兩月,卻已經擔任上了代樓主的位置。
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接手樓主位置,所承擔的責任不小。
【他怎麼知道你到了的,總不能他們也有個跟我一樣功能的東西吧?】鏡子很是就糾結。
「你以為我在汴京街頭這走動是在幹什麼?」時年回答他,「我一共露出了三次飛刀,在三種我認為可能是金風細雨樓的情報部門的人面前,如果這樣我抵達京城的消息都沒能被匯總上去,在我抵達天泉山之前送到蘇夢枕的面前,那我就要重新評估一下金風細雨樓的實力了。」
時年打小接觸夜帝門下的情報,自然很清楚其中的門路。
「一個勢力可以現在還不夠強盛,但不能缺了眼力,所以我說在街頭遇到雷媚充其量是個巧合,觀察京城裡尚未被招攬的人是個什麼狀態,再探一探金風細雨樓的底則是第二項要務。我是來給人當手下的不假,可當手下有無數種方式。」
即便只是在此地待上一年,準確的說是九個多月,時年也沒有自己給自己找罪受的樂趣。
至於眼前這個瘦高青年為什麼沒說他們的消息渠道,這是聰明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閣下如何稱呼?」時年隨著他往山上走,順口問道。
「在下楊無邪,忝居樓中總管一職。」他回答道,「代樓主上任後,將我從樓中提拔上來,時姑娘可以不必這麼稱呼客氣。」
「楊總管。」時年記下了。
蘇夢枕這人看起來處事很有果斷堅決的意思,上任之初就將人提拔到總管的位置,不是個很常見的舉動,但楊無邪此人目光清明,內蘊光華,顯然不是個尋常人,能接管總管位置而服眾,想來不是什麼尋常人。
時年在注意楊無邪,楊無邪其實也在注意她。
代樓主將他提到總管的位置,是為了貫徹執行從老樓主開始便有的對資料收集保存的習慣。
他有個好用的腦子,也有統率情報部門的本事。
短短兩個月,白樓之中庫存的資料關鍵的已經在他腦子裡有了存放,在京城中原本就布下的千絲萬縷的暗線也已經逐漸收攏在他的手中,更有各地的情報人員每天收集網羅的信息,被專人分門別類後遞到他手中。
但很奇怪的是,這個被代樓主交代,會在不日之內抵達京城的姑娘,居然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找不到絲毫的信息。
楊無邪不怕她用假名。
人的特徵是很難被完全隱藏掉的,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就可以尋根究底,但他確實找不到。
甚至很詭異的是,她上京一路上的行蹤也被她藏匿了個徹徹底底,直到在京城中遊蕩刻意地暴露出了武器,才沒讓他們全然沒有準備,以至於楊無邪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姑娘怕不是跟他是同行,甚至大有可能是來同他搶生意的。
同時在他腦子裡閃過的想法是,此等危險人物恐怕還是不用為好。
但他相信代樓主的判斷力,否則豈不是覺得自己被提拔上來也有什麼貓膩。
情報機關歷來是一個勢力的重中之重,將這樣的位置在評估了他的實力之後交給他,便是個破天荒的舉動,也正因為如此,楊無邪相信這個被他查不到來歷的神秘姑娘,想來必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他一邊想著,一邊給時年介紹此地的情況,「白樓是收集資料的重地,是武力集結之地,青/樓是發號施令的樞紐,至於黃樓,」他伸手朝著那棟樓指去,以金黃為主色調的高樓看起來極盡輝煌絢麗,與一般的雕欄玉砌又有些區別,「黃樓是樓里的娛樂中心。」
「分工明確。」時年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我強烈建議楊無邪把你拉進白樓訪客黑名單,資料重地需要防火。】鏡子逮著了個梗,將之前被使喚指路的鬱悶發泄了出來,可惜時年壓根沒在理他。
楊無邪介紹完了那四棟樓後指向了那座玉峰塔,「玉塔便是樓主與代樓主的所在。」
時年朝著玉峰塔的方向看過去。
因為逆光,塔的邊緣被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讓她有些分不太清楚,在塔上是不是有個扶欄而立的身影,似乎是在春日也披著一身大氅,幾乎和玉峰塔融為了一體。
等她按照楊總管的領路,上到塔上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錯覺。
聽到她上來的動靜,蘇夢枕沒轉頭回來。
時年順著他的目光方向遠望,他看的是玉峰塔下的天泉水池,從水池之中露出了一截玉白色的宛如石筍的塔尖,和玉峰塔的塔頂是同樣的制式,明明應當是天泉水池之中堵塞水眼所用,看上去卻像是在水中還藏了一座塔,只是被泉水淹沒,只剩下了塔尖。
「來得很準時。」他的聲音依然帶著股天然的冷淡,但站在塔上站久了,恐怕又咳了幾次,加上春風微寒,還帶上了幾分沙啞。
「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時年聳了聳肩,也單手扶住了欄杆。
玉泉山上,又是玉峰塔上,高台遠眺,能看到的自然不只是那處似乎與京城裡的神話故事相關的泉眼塔尖,還有遠處模糊成一片的京城景象。
時年不知道常在這個位置看的人會是什麼感想,但如果是她的話,大約既有一份登高臨下的遠志,又有一份孤寒獨立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