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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距離有些遠,時年也能看出前一個人有些古怪。
他那艘船上,不知道是燈火還是什麼別的東西,星星點點亮起來的磷火,泛著一股幽碧的顏色,又有江水的返照,便形成了一片上下搖曳的綠光。
在這分外詭異的顏色之中,他的模樣便也被照得清清楚楚了。
那是一張燈光之中仿佛透明的臉。
從這麵皮之下泛出的慘綠像是他骨頭的顏色一般,以至於即便他穿著一身白衣,本應該是有那麼一份風雅的顏色,在江上夜色中,竟然有種鬼魅的感覺。
跟他交手的人是什麼感覺時年不清楚,在那兩條小船飛快的靠近之中,她看見揮劍的那人仿佛沒看見這張臉的可怕之處一般,一劍連帶著一劍的山崩海傾之勢,直接將對方逼迫到了船尾,而後狠狠地斬落了下去。
身為圍觀者的雲姑卻臉色一白。
「爺爺,這人長得好像個惡鬼!」她開口說道。
「可不是惡鬼嗎……」史揚天呢喃了一句,又咳嗽了起來,「魏無牙的門下,為虎作倀的惡鬼。」
無牙門下,十二星相之中的鼠!
時年已經見到過了蛇和猴,但鼠不太一樣,他是十二星相之中的老大,何況若沒有他的話,十二星相到不了如今的威名,按照她從張菁還有小魚兒以及燕南天那裡聽到的隻言片語就是,魏無牙的名字,就算是十大惡人聽到都要頭疼得很。
甚至就連移花宮……
時年好像突然知道魏無牙的門人為何要在銷聲匿跡長達十幾年之後突然出現在江湖上了。
但她現在來不及深究,那緊追著魏無牙門下的白衣人的劍客,出劍之時的劍氣砸落,幾乎將船頭給削掉一半,魏無牙自己代表的是鼠,他的門人也有種鼠的狡詐與靈活,甚至是那雙被磷火照亮的眼睛裡也閃動著惡毒殘忍的光。
但當壓倒性的劍氣打破了他的防護,朝著他的脖子而來的時候,白衣人突然臉色一白,慌亂地跳入了水中。
劍光緊追而至,在將江面掀動攪亂波濤的時候,從這江水中傳來了一股血腥味。
這條船上的四人看著對方將劍在水中攪動了兩下,臉上卻露出了個鬱卒的神情,便知道他雖然將對方打傷了卻顯然並沒能夠取走這位身諳逃命之法的白衣人的性命。
看到這邊的過路人,他放棄了繼續追捕白衣人,朝著船頭一蹬,凌空便躍了過來。
他這輕功誠然不差,更讓時年覺得有些奇怪的是,他好像跟萬春流提到過的燕南天十幾年前的形象有些像。
不是說容貌,也不是說所用的兵刃之類的,而是氣場,一種屬於野性劍客的氣場。
「不知道幾位是?」他將劍重新甩在了背後,追捕失手帶來的遺憾好像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坐下聊天之前……咳咳,我看還是將後面的尾巴清理清理吧。」船尾的史揚天開口道。
這豪爽的劍客聞言便朝著身後望去。
方才的白衣人乘著的那艘船依然在順著江流流動,只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它的速度好像比剛才還快了不少,甚至在水波中分毫都沒有轉動的徵兆。
船下有人!
時年聽過張三說起這水路上的水寇伎倆,於是正在那劍客轉身尚未來得及出手之時,她以手為刀,迸發出的驚天刀氣將這即將撞上他們的烏篷船的小船劈成了兩半,還不止如此,水面之下已經化開的血色在這一瞬又染紅了一片水面。
一片白色的衣角飄了上來,卻不見人出來。
白衣人身亡!
幾乎在同時,另外的兩道身影竄出了水面。
這兩人都長得極其纖瘦,給人的感覺便是兩根竹竿,雖然夜色濃重,江面上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霧,還是能看得清這兩個人一個穿著青衣,一個穿著黃衣,臉上糊著一層綠油油且黏糊的東西,就好像是一張劣等的面具,因為在水下待的時間太久便暈開了。
兩人破水而出,竟然分毫不帶停留地直撲這烏篷船而來。
即便時年方才那一刀,已擺明了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他們卻好像渾然未覺一般,在這利刃出鞘烏光小箭也一併襲來的時候,兩人滿含惡意的眼神給人以一種非人的觀感。
雲姑更加覺得像是鬧了鬼,所以她手中的蓮子也丟了出去。
她的眼力毋庸置疑,水上的打鬥變化影響比之陸地上更多,一個簡單的水波起伏都有可能讓她的攻擊軌跡發生變化,她在水上生活了這樣久的時間不可能失誤。
正如她方才打中黑蜘蛛的時候那種無比精準的手段。
然而她還是打空了。
這兩人形如鬼魅,竟然也真像是個鬼一般,在蓮子襲來的時候,仿佛是被從中斬斷一般,又倏忽合攏,時年當然知道這只不過是一點錯覺而已,可能做到這樣的人,確實是寥寥無幾。
那兩張糊著油膩面具的臉幾乎已經在眼前了。
黑衣劍客剛打算出手,時年袖中的銀絲與無形的刀氣頃刻間布滿了整片空間,鎖死了這青衣和黃衣人的退路。
同樣是用絲線的,黑蜘蛛眼尖地發現,她此時發作的細絲上並沒有飛針的痕跡,只靠著內勁的灌注將柔軟的絲線化作了一道又像鞭子又像是鋒刀的武器。
在這兩個無牙門下的眼中,這些絲線儼然是要奔著將他們切割成塊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