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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常春島上那個房間,和此前兩次回來的時候一樣,房間裡燃燒著的蠟燭沒有分毫的變化, 就好像只是在這個夜晚吹過了一陣晚風一樣。
她推開窗朝外開, 屋外島上的花木有在夜間泛起螢光的, 海潮的氣息從遠處的岸線傳來,混雜在草木清香之中, 被夜晚催化形成了一種讓人覺得昏然欲睡的氣味。
時年卻不太睡得著了。
她在出海之後一如上次一般找到了常春島上,不過那個「常春島」好像又經過了數年的變遷, 有人像是曾經在島上定居過, 抹除掉了一部分原本日後門下在此地的痕跡。
但這幾個在島上居住的人好像並不是霸占此地的,而是在此地已經無人之後去了那裡定居。
又因為是純然的隱居狀態,這些人不需要如日後一般還在管著中原的瑣碎事情,也不需要記錄門派成長的點滴,她尋找良久也沒發現什麼標誌性的線索。
倒是在其中的一個屋子裡看見了不少易容/面具,大約有個易容好手住在那裡。
不過有趣的是,此人衣櫃裡的衣服大半都是男性的,看梳妝檯的情況便知道住在那裡的應當是一位公子, 然而他的易容/面具里,女性身份的占據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時年覺得有點意思。
可惜他們應該是沒什麼機會見面的。
她琢磨著自己這一年裡除了在常春島上的探尋有些摸不著頭腦之外,無論是嫁衣神功的突破還是到手五絕神功,以及和邀月比斗之後對自身功法的體悟更上一層樓,都是尋常人難以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得到的收穫。
更何況, 從邀月這裡得到的移花接玉, 配合流雲飛袖的自在招式, 恐怕會讓很多人頭疼才對。
她閉上了眼睛, 任由夜風穿過林間吹在她的臉上。
內力的精進讓她的耳目清明之中聽得見每一寸葉片在風中顫抖時候發出的絮語, 聽得見此刻的夏秋交接的夜裡依然浮躁的暑氣中的蟲鳴,更聽得見此刻穿行在林間,大約距離此地還甚遠的腳步聲。
正是朝著這邊方向來的。
她熟悉這個腳步聲,這是陰顏的動靜。
自打她破了大周天絕神陣之後,陰顏越發將她視為是偶像,即便後來楚留香上島來也是因為她,又壞了一次島上的規矩也分毫沒有影響自己在這姑娘心中的地位。
她放輕了腳步,似乎是不想打攪這一路走來的小樓里的姐妹。
等走到時年的小樓下面,還沒來得及敲門,忽然看見一片飛花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她抬眸伸手去碰這花瓣,正好對上時年從二樓窗口看下來的眼神。
「你還醒著?」陰顏頓時露出了個笑容。
「出什麼事了?」時年開口問道。
陰顏雖然在楚師兄來的那天,也有上門叨擾,但現在這個時間遠比當時要晚得多,她並不是個如此分不清輕重的人。
「剛才四姨說,蝙蝠島那個勢力有動靜了,但是因為三個月前的情況,他們的行事很隱蔽,又有點別的門道的人在幫忙,或許還不能肯定就是當時的那支勢力。日後娘娘說你若醒著便儘快去她那裡一趟。」
「好。」時年將青衣套在了外面便從窗口翻了下來,這不走尋常路的走法還是讓陰顏愣住了片刻。「別發呆了,走吧。」
」你說的別的門道的人是指的什麼?」此時事情要緊,時年便將整理心得的思緒先壓了下去,從陰顏說的話中提取出了關鍵信息。
「這我就不知道了。」陰顏搖了搖頭,「我出去執行任務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四姨說這次的情況在江南,可是我壓根就沒有去過,她也知道跟我多說沒什麼大用處。所以日後娘娘說,等你去了再跟你詳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晚的倦怠,日後依然看起來沒什麼架子和進攻性地坐在桌邊,擺出了茶具,沏好了新茶,看到她進來微微點頭示意,也對著姚四和陰顏都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去。
「你長進得很快。」日後沒有詢問原因,只是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時年也聽出來了她其實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
就像當時她在聽聞了她的目標後,以大周天絕神陣檢驗了她的實力之後,便也沒有多加再問了,直接表達出了一個長輩對於後輩的全力支持,包括武學的點撥和天師檀的供給。
所以現在她也沒有問,為何不過是短短兩三日沒見,她的內功何止往前跨出了一步。
此時這神光內斂,分毫氣息也沒有外泄的狀態,即便是她這樣的武道鬼才,也不是可以輕易在幾日間做得到的。
或許嫁衣神功的悟道進境可以讓她踏出這個第一步,卻無法做到像她此時這樣何止能與天下英雄共論,甚至隱隱已經出現了幾分對江湖頂尖高手的壓制的狀態。
日後不由有些慶幸,發現她這個變化的,是自己這個已經可以算祖母輩分的人,起碼她不會去嫉妒,也不會覺得不合理的東西就是妖孽。
「不過這樣也好,」日後將茶杯推到了她身旁的位置邊上,「這對你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有些幫助。」
「日後娘娘請說。」時年應聲開口道。
「蝙蝠島的第一輪計劃被你破壞,但對方籌劃多年,想必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尤其是我懷疑對方的手裡應該還是有些真貨的,否則也沒有這個再度冒險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