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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執刀之人的臉在這刀光如雪中像是被完全模糊了,又好像刀光與人一樣有種同樣空靈的氣質。
人與刀竟然分不清界限。
石觀音完全想不通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在那一下收回了飛刀的同時,她的腳步要比任何人都快地已經做出進攻的姿態,手上的刀更不知道是刀成全了人還是人成全了刀,可毋庸置疑的是,這一刀已是天下罕見的讓人難以招架——
她竟然還在此時出了掌!
是先對峙烈火掌力還是清冷刀光。
縱然是石觀音這樣的武道奇才也不得不面對這樣的選擇。
她只能以袖籠振動的真氣化作一片拖住對方掌力的飄雲,另一隻手強勢地全力出招試圖奪下對方的短刀。
然而時年這雙手功夫的主次關係又一次發生了置換。
本應該是打出霸絕人間掌法的那隻手,驟然變掌為指,還是那種活像是與石觀音的指法同出一轍的輕柔指法。
但這一指中卻帶著一股狠辣之意,石觀音縱然沒見過這種指法也知道不能被它輕易打中。
那把刀大不了躲過去,這纏綿之態異常分明的指法,才是真正讓她覺得背後一涼的招式。
她在這瞬息之間做出判斷的時候沒能發覺,時年雙手交替昭示著存在感的功夫,從來就不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五絕神功給了她將招式越發融會貫通的機會。
如意蘭花手輕描淡寫地截斷撕開石觀音的袖口之時,她的刀光分毫也不減威勢地朝著石觀音斬落了下來。
這飄搖出塵,宛若星雨飛花、瓊樓月影的一刀,刀光卻透著入骨的冷意。
「石娘娘久居大漠,玩水這種不拿手的事情,能不做還是別做了,免得傳到陰姬她老人家耳中……」時年這一刀刀氣縱橫而黏著,像是一張無法輕易擺脫的羅網,偏偏她還在窮追不捨中出言嘲諷。
可惜在場除了已經被震暈的車夫之外,並算不上還有旁觀者,看不見這位昔日統帥烏衣神魔,又在大漠中聲名遠揚的女魔頭,也會被人一招招逼迫到這個地步。
「還有,看起來在沙漠裡住久了,您的眼力確實是會出問題的。」
否則又怎麼會看不清她這一刀。
那是一道急射而出,直接打穿了對方手掌的一刀。
在這一刀製造的襲擊機會中,另外的三把飛刀仿佛受到了無形的氣勁牽引,朝著石觀音的臉和眼睛而來。
石觀音無論如何都要避開這三刀。
所以她寧可拼著與時年突然一記對掌中,來不及蓄勢的狀態下對方遠在上風,狂熾的真氣從她的掌心湧入,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讓她幾乎想將那隻手給砍了,更是被擊飛了出去。
三把飛刀只來得及在她的衣服和脖頸上划過一道極淺的血痕。
饒是如此,石觀音還是不可遏制地感覺到一種濃烈的憤恨之情湧上了心頭。
當日是她故意拼著對掌受傷的反震,尋求一個逃出去的機會,可如今這個人竟然在對方招招不見漏洞的攻襲中,變成了她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就仿佛天道輪迴,又作用在了她的頭上。
而她提到水母陰姬更是讓石觀音恨得想殺人。
丐幫君山的消息,她不是個聾子當然聽得到,到底是水母陰姬門下還是夜帝門下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早知如此,她便不該聽信她的鬼話,在當日她還功力未成的時候便殺了她才好,那便看不見這張讓人生厭的臉,也不會有如今這個傢伙,一招招地穩占了上風!
她到底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才會變成今日這樣子的!
石觀音畢竟無法想像,會有那種將人送到其他世界去遊歷,給出一年的修煉時間,更能學到其他世界武學的鏡子。
而現在這面鏡子若不是怕自己出聲會打斷時年的攻勢,早有搖旗吶喊助威的意思了。
原本乘坐寶馬香車而來,稱得上是人間貴極的宮裝美人,如今頭上的首飾已然不見,脖頸接近咽喉的位置多了一道血痕,就連宮裝的外披也已經被指力掌力和刀氣劃出了一道道痕跡,傷勢最嚴重的無疑是她的手。
那本是一隻,輕輕挑開珠簾便能夠讓人遐想手的主人會是何等模樣的手。
卻已經在此時被刀氣和利刃貫穿浸染了鮮血,外翻的皮肉傷口更是顯得尤其駭人。
石觀音突然不能確定對方在動手前說的自己已經有了老態到底是真是假了,否則她為何會感覺對方分明還是那樣的一張臉,卻隨著刀光混雜著掌力,越發讓她感覺到一種如見山嶽的壓力。
這如何應該是她石觀音會升起的情緒。
她腳下是松江流過的秀野橋,卻好像再退一步不是下橋,而是萬丈深淵。
在那張美麗的臉上依然有一種風雨摧折後也顯得高高在上的情緒,可在她的眼中,也逐漸湧現出了瘋狂。
她這一掌一改方才衣袖翩躚的柔美,而是在出掌之時有了金戈之氣。
天武神經本就是這世間最為奇怪的幾種功法之一,石觀音的招式若論精妙,時年到底還不如她這數十年的積累,雖有五絕神功凝聚了那個世界的一代人雄歐陽亭以及那五位武林絕頂高手的心血,若要盡數貫通卻還得再有一年半載的功夫。
可在這短短一息便交手了十數招的激烈抗衡之中,時年從石觀音的表現中看到的並不是她放下了束縛後對著對手展露出自己狠絕的獠牙,而是她在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