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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她這裡經過的將近四年,在對方身上已經過去了七年, 這個今年二十六歲的青年褪去了七年前眉宇間尚且殘留的幾分青澀,顯現出一種愈加深沉的氣質。
他披著一身深色的斗篷,孤月天懸之下他的面容上糾纏的病態, 也被襯托得越加清晰, 這七年過去他病情非但沒有找到緩解的法門, 反而看起來更重了。
不過也對,他這樣的病情若能夠靜養還好說,可要能夠拋下一切不管,當個富貴閒人也不是蘇夢枕了。
可誰又能質疑他方才發出來的那一刀的驚艷呢?
那實在是一雙太穩的手,這隻瘦得有些嶙峋的手上也同樣支撐著整個金風細雨樓的命脈。
夜雨留下的痕跡還在從那頂無情的轎子頂上滾落下來,空氣里的潮氣混雜著九幽神君的那個棺材裡逸散出的惡臭。
蘇夢枕掩唇輕咳了兩聲,顯然這並不是個敘舊的好地方。
時年卻沒著急走,她走到了泡泡的身邊。
在她的額前留下了被紅袖刀刀柄擊打過的痕跡,也正是這一下讓她昏厥了過去,此刻看起來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可九幽門下又有什麼好人,尤其是這位以鼓聲操縱藥人的,明顯在跟九幽神君配合作戰上最有默契的小徒弟。
她伸手掐斷了對方的脖子。
「她見到你的紅袖刀了,不能留著。」
蘇夢枕絲毫也不意外她的舉動,他的目光在九幽神君那被切開的棺材蓋上的幾行潦草的指痕上掠過,一雙當年雪中初見時候被時年覺得是雪中寒火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瞭然,「你想挑起蔡京和傅宗書之間的矛盾。」
「所以金風細雨樓一定不能出現在這次事情里。」時年語氣篤定。「尤其是你。」
「傅宗書是蔡京當年被貶謫之時才被提拔到相爺位置上的,即使蔡京回京後官拜太師,與傅宗書明面上是共進退,齊作戰,但這位相爺手下收攏的人可夠五花八門的,想來是不太樂意做個傀儡的。」
當年的凌驚怖針對元十三限的下馬威,將他推往了傅宗書的方向,現在她則要試試,戚少商手中的那個秘密,夠不夠讓這兩人為到底誰把持住這一份東西而打一架。
能讓惡人自己亂起來的時候,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去做一些本可以省心的事情,這一貫都是時年的處事方針。
她在七年前能攪和迷天七聖盟和六分半堂的爭鬥,七年後只是讓他們這個觀虎鬥看的兩隻老虎變成傅宗書和蔡京而已。
不過還是不能太大意,時年可還沒忘記當時在連雲寨中聽到的,雷損那個瞎了一隻眼睛的傢伙與狄飛驚那個足夠有本事的一道,占據了武林四大家中伍家青天寨的地盤,伺機崛起,而在京城裡,還有個她此前不曾聽聞過的有橋集團。
「所以我才借了大捕頭的身份。」蘇夢枕回答道。
隔著一張陌生的面容,他依然能感覺到當年共同進退的默契,就好像這中間其實並沒有隔著那麼多的時間溝壑。
當然無論是他還是對方,都不可能在這一段時光中沒有分毫的變化。
他剛才見到了她斬殺九幽神君的那一刀。
那是七年前的她絕無可能斬出的一刀。
想到黑面蔡家流傳出來的什麼本是以為她能跟著金風細雨樓的崛起名動天下,這才費心打造出了這樣的一把武器,結果她倒好,連人帶武器一道消失了,他便不由覺得有些唏噓。
可如今看來,反倒是這把刀成為了她的刀法的陪襯了。
「你不問問我為何會走這麼久?」時年一邊問一邊卸下了易容的偽裝。
戚少商很有眼力地看出這位金風細雨樓的骨幹和突然出現的樓主之間有種微妙的氣場,不像是出門辦事的下屬可能出意外,身為上司的前來援手,倒更像是久別重逢。
不管他有沒感覺錯,他都選擇將中了那毒香需要透透氣的勞二哥帶到了外面,將主廳留給了時年和蘇夢枕。
蘇夢枕當然想問。
但他用一旁的木棍撥弄了兩下火堆,讓這裡的火重新生起來後朝著時年看去,看到的卻是和當年其實相差並不大的臉,他那想問的話突然就堵在了喉嚨口,只能咳嗽了幾聲掩飾住了自己的失態。
被火光照亮的那張臉,頂多也就長了一歲的樣子。
她還是披著那身藍色的長袍,只是長袍中用以偽裝的支撐都給拆了下來,顯得有些不合身。
可無論是藍色和青色都是極其適合她的顏色。
縱然火光給那張面容鍍上了一層暖色調的光,尤其是微垂的睫毛上像是著了一層流霞之色,在那雙眼睛裡也鋪陳開一種有別於當年的通透與上位者的氣場,那張臉依然在那種藍白色調的襯托下顯出清麗絕塵的神韻來。
與當年確實有些區別,但不像他的區別這麼大。
「確實有話想問,就看你願不願意給我個解釋了。」蘇夢枕回道。
他本以為她離開的時間不會太久,或者就算被困在家裡出不來了,傳遞消息到金風細雨樓也不會這麼久,誰知道她這一去就是七年。
七年間全然沒有她的消息,這經年累月之間,當年其實算起來只有半年的相處也顯得彌足珍貴。
正因為如此,在他得到了鐵手的傳書後,即便這個消息可能只是假的,他也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京城,聯繫上了本應該前來協助的無情,藉助他的轎子隱藏身份來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