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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這麼說了,也不怕我一劍刺過來……」
曲無容此時心緒繁雜得很,柳無眉與她一起長大,就這麼殞命,她一點也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來路去路都有種被斬斷的感覺同樣不好受。
眼前這個姑娘明明沒有給出什麼有力的承諾和樂觀的前景,她卻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好,我跟你走。」
曲無容的眉峰動了動,「不過,既然要走,我也不想瞞著你。」
「我這張臉,都說師父的弟子裡美人多,可我……」
她的指腹在臉側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慢慢揭下了面紗。
這張被完全毀掉的臉,時年之前借著鏡子的投影畫面已經見過一次了。
但現在的陰影與火光和越發冷寂的月光,都讓它顯得越發可怖了起來。
時年卻認認真真地端詳過去了她臉上的每一寸溝壑和破敗,直到停留在她始終漂亮的一雙眼睛上。
「你看我像是以貌取人的樣子嗎?」
柳無眉和長孫紅各有各的漂亮,卻都已經埋屍大漠,也遲早變成一抔黃土,她們的師父石觀音堪稱是人間極致的風情與絕色了,但時年就算不是在小命遭到威脅的情況下,也未必有這個欣賞的心思。
「美醜都不過是一念之間的評判,何必當做是自我貶低的一條依據呢。」
「我請你同我一起走,欣賞的是你的心性與實力,我若只是想要面前坐著個美人,讓自己多吃兩碗飯,大可以在你我之間豎一面鏡子,豈不更好?」有了曲無容的應允,時年放下了大半的心,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不過看了眼手上還沒吃完的鷹肉,她又裝模作樣苦了下臉,「可惜呀,就算現在有鏡子在手,吃的是這沒滋沒味還腥苦的鷹肉,讓我多吃我也吃不下。」
「曲姑娘,等回了中原,我一定請你吃頓好的,你說好不好?」
第17章
曲無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教出時年這種人。
她此時已經摘下了易容偽裝,露出那張明明看起來和秋靈素是一個風格的臉,卻硬生生歪出了風流浪子的架勢。
對她說的等到了中原請她吃頓好的,話中語氣居然恍惚被她聽出了三分討姑娘歡心的意味。
「不必叫我曲姑娘。「
「也對,既然是同路人是朋友了,」時年直接下了定論,「那就叫阿容好啦。」
她拍了拍手,將手上倒騰火堆留下的黑灰痕跡拍落,從客棧里順出來的衣服被她鋪在了沙地上。
縱然是以衣為席以天為被,有嫁衣神功的內功運轉也不至於感覺到冷,那身寬大不合身的衣服在這麼個躺倒姿勢里還有點寫意風流的味道。
至於原本塞在衣服里填充身形的,已經被她遞給了曲無容。
「你身上有傷。」曲無容沒錯過她後腰位置墊著的衣物上,帶著的血腥味,雖然看起來包紮得不錯,也沒在淌血。
「小事。」時年歪過頭來看她, 「過兩天就能好。」
說的挺輕鬆,不過曲無容猜測,她之前肋骨斷折的傷勢好的也不慢,是有這個資本這麼說的。
回答完這句,時年又轉回去用手指在空中沒什麼目的地比劃著名頭頂上的星斗。
曲無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對自己格外放心,這种放心跟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的那純熟糊弄人的「好姐姐」稱呼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沙漠的夜風中只聽見時年繼續說道,「等出了沙漠之後我們不能在小鎮停留,最好是找行路的商人買點食物和水的補給,其實我原本進大漠是因為給人找個東西。」
已經跟曲無容說了她並非是出自神水宮,當然也不可能是跟石觀音扯謊時候的理由。
「不過現在看起來東西是找不了了,只能再找機會了,為免給他們惹麻煩,最好也暫時不必再見。」
馬連河畔的那個小鎮遭不起石觀音的打擊報復,所以裝作不認識是最好的選擇,若是有機會下次還能再見。
「蘭州最好也不要進,阿容你該比我熟悉那一塊,你說我們該從哪裡走?」
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依然沒有回頭,所以也看不到曲無容此時正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臉上已經重新戴起了面紗,並不是時年說了不在意她就可以繼續坦然地呈現在對方面前的,曲無容有自己思考的一套邏輯,她覺得不能當個礙眼的。
曲無容斟酌了一番後回答道,「走定西。」
定西安全。
石觀音在那裡的人手最少,歸根到底還是沒什麼油水可撈。
曲無容原本很想說,她只會聽命和殺人,可她也從和時年的相處之中意識到了一件事,這是個乍一看很好相處,甚至光看外表會讓人覺得她很柔和的姑娘,但她認準了的道理,倒不會直接給你辯駁回來,卻會用一些歪理邪說來插科打諢,總能把人給帶到自己的方向上去。
她甚至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了,會不會得到的是什麼「殺人也是一種學問,所以大可以觸類旁通到別的思考上」之類的回答。
那她還不如不扯這話。
她也決定好好觀察自己的這個新上司。
雖然沒有神水宮的背景在,但正如她的脾性讓人覺得與一般的江湖俠女不太一樣,她看起來也著實不像是普通環境下長大的,在她背後的江湖勢力,或許在大漠中無法與石觀音相提並論,但在中原絕不是她所說的「有些勢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