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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宋家負責海鹽私運,此刻這乘坐的艨艟便是販海鹽的私梟船。
長江水道之中,能比得上他這數條船的屈指可數,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奔涌的江流,俊俏的面容上露出了幾分惆悵的情緒。
聽到腳步聲,他的神情稍稍收斂起了些,一轉頭就看到宋魯走上了艙板。
「三叔,我此番私自決定回返,如若父親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便是。」
宋魯年歲不過四十有餘,卻生了一頭華發,面上也生了一把漂亮的銀須。
他摸著鬍鬚回道,「你這話便不對了,兩個人一起承擔總比一個人要好得多,這是個再清楚不過的道理。」
比起他父親宋缺,宋師道實在是顯得在感情上的情緒濃烈了些,但宋魯當年便親眼見到他這一番求不得,也實在對他說不出個重話來。
寇仲和徐子陵依然在被宇文閥密切關注,因為傅君婥的緣故更是遭到了其他勢力的追捕,宋師道卻為了傅君婥認這兩小子為義子的關係,不惜一邊往返長江跑鹽運,一邊尋找他們的下落,等找到之後說不定能將他們送到宋閥的地盤上庇護起來。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這兩個小子藏得太好,讓宋師道直到最近才得到了他們二人的下落。
更巧的是,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與傅君婥有關之人的消息,也被送到了宋師道的面前,便是傅君婥的師妹,同出弈劍大師傅采林門下的傅君瑜。
只是就連宋魯都不得不感慨,宋師道是真有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的天賦,這位傅君瑜姑娘甫一出現,便與宇文閥的高手宇文成都的失蹤,甚至可能是身死扯上了關係。
而還沒等他們趕到彭城,又收到了這些人疑似都出現在了襄陽的消息。
若非送來消息的人信誓旦旦自己是親眼見到,絕非是為了宋四公子的賞金撒謊,宋魯和宋師道都幾乎要懷疑這是有人在逗他們兩個玩了。
好在,他們在折返回襄陽的路上又讓人前往確認了一番,確定這三人確實是在那裡。
只是,他們和一個在襄陽城門口把錢獨關打了一頓的小公子一起,進了錢獨關的府邸。
宋魯覺得這可能又是一番麻煩事,宋師道卻覺得,比起宇文閥、杜伏威以及李密的那個蛇蠍軍師,錢獨關無疑要好應付得多。
他們前陣子借道從襄陽城走的時候,這位錢老闆實在是個好客的人,也無怪能混到漢水派的老大,被大江聯視為未來的襄陽主人。
艨艟行進極快,他們很快已經看到了襄陽的輪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抵達的時候正好是個清晨,秋風晨露之中,襄陽城看起來要比平日裡更添了一分冷意。
宋師道招呼著幾艘船往碼頭方向停靠,忽然看到遠處的城頭上出現了個青衣公子。
在經行過那漢水之曲,最靠近城樓位置的時候,他也清楚地看清楚了那少年的容貌。
稀薄的晨霧讓他的面容看起來更有幾分謫仙凌塵之態,可在宋師道看來,更明顯的是對方那張無有瑕疵的面容上,眉眼輪廓中竟然依稀讓他看出了幾分與父親酷似之感,不過顯然要比父親那張名號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臉柔和得多。
她甚至可以說是在笑的,只是笑容中冷淡的意味太重,讓宋師道本能地覺得那並不像是個好客的主人——
倘若這個在沒什麼人會在這麼早的時候出現,像是刻意等在那裡的青衣少年便是這襄陽城待客的主人的話。
他被自己這沒來由的危機感給提起了幾分警惕之心,又覺得自己這般實在沒有必要。
那少年容姿絕代,更應當因為相貌與宋家人肖似,讓他覺得有種親切感才對。
恰在此時,他看到城樓上的少年張了張口,比劃了個口型。
不對,不是口型!
宋師道聽到了一道從相隔如此之遠的地方,還能凝成一線傳入他的耳中的聲音。
她說的是——
「宋二公子,久候了。」
第211章 (一更-修改)
宋師道下意識地朝著身旁看去。
宋魯臉上並未出現什麼異色, 就仿佛並沒有人在此時出聲一般。
可他很清楚,這一句「宋二公子」並非是他的錯覺。
站在城牆上風姿驚人的少年,雖然身形不像父親那樣高大, 卻或許是因為同樣以刀為武器,在看起來清冷俊秀的面貌中帶著一縷驚人的刀氣殺伐,與酷似宋閥閥主的淵渟岳峙之感。
那確實是一種相隔這樣遠的距離也能感覺到的刀意——
宋師道絕不會對此做出什麼錯誤的判斷。
而這等氣質與他所聽到的那一句「久候」中的壓迫感全然吻合。
宋師道只愣神了片刻便已又聽到對方說道, 「請宋二公子入城一敘。」
他忽然開始思考, 自己到底是以宋閥二公子的身份前來此地營救寇仲等人的, 還是也一道上門來充當人質的。
他身邊的三叔以一手銀龍拐杖著稱, 當年甚至敢當面與宇文化及叫板,而他自己也稱得上是武道上的好手, 可惜他不僅沒能繼承父親天刀的刀法之道, 顯然也不可能與那個能將千里傳音之術運用到此等出神入化地步的少年相抗衡。
那應當就是在他所收到的消息之中, 與寇仲和徐子陵一道行動,在襄陽城外挾持了錢獨關及其愛妾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