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頁
將這樣一個人送到了石青璇的面前,無異於是在用當年石之軒對祝玉妍所做的事情,重複地做一遍在石青璇的身上。
石師近年來的情緒不大穩定,但對女兒的關切之心並不作偽,侯希白正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才星月兼程地趕到了此地。
好在他上船的時候沒看到什麼,來歷神秘的祝公子與簫藝大家石小姐對月共奏,或是一道賞星弄月。
只有時年一個人在船甲板上,用那種讓侯希白這個自認見到過的人不少,能看得出來足夠清明,絕無可能是別有用心的眼神朝著他看了過來。
這個目光頂多就是……頂多就是屬於上位者的氣勢稍微足了一點而已。
應當不是看出了他是出自花間派才對。
侯希白如此說服自己。
他拱手作禮回答道:「侯希白貿然登船多有冒犯,只是聽聞祝公子在束平郡王老的宅邸中,一曲琴音與簫音令人如聞天籟,這才得到了石小姐的青睞,與您一道遊玩江上,在下平生心愿便是得見天下美人,將其繪製在扇面之上——」
他忽然轉過了自己的扇子,在那八個仿若身在眼前,容貌與神韻共存的美貌女子所在的扇面背面,赫然是整塊完全沒有著墨的空白,像是為了應和他話中的意思,完全就是為了留給石青璇的。
時年聽到他的解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自報家門倒是讓時年知道了他的身份——
多情公子侯希白,也是時年從跋鋒寒口中聽到的青年才俊名單中的人物。
沒能引出石之軒而先引出了這位對時年來說也稱不上是個損失,畢竟如今會找上門的會是什麼人她也心知肚明。
有標準答案的甩杆釣魚而已,上鉤的能多一條是一條。
「可是你又為何確信,石小姐又恰好是你值得入畫的人呢?」時年繼續問道。
石青璇可沒露出自己的臉。
侯希白早就想好了拖延時間的法子,自然也想好了各種解釋的理由。
他回答道:「石小姐的音律之美難以用言語畫面來表達,縱然她的容貌不曾為人所知,但在下以為,音律至美也為美人,此等說法並無問題。若能有幸將石小姐的容貌留在扇面之上,侯希白自認學藝不精附庸風雅,也總算能讓人覺得平生有識人之眼光。」
「你這話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時年手中的摺扇一轉,被她握在了手中,「可既然侯公子已經不拘泥於容貌之美,要先打破自己的第一條規則,那我倒是還有個建議給你。」
「願聞其詳。」
江上明月之下,船頭斜靠著的青衣公子有種近乎魔性的美感,侯希白曾與師妃暄同行於三峽,本以為對美色已有抵抗力,卻發覺自己還是高看了自己的本事,她的聲音隨著江浪之聲傳入耳中——
「侯公子的畫技已臻化境,否則又如何做到神態捕捉得惟妙惟肖,想必侯公子的師父也是個妙人,畫技更是驚人。侯公子何不乾脆將令師畫在扇上,若有人問起便說,此乃藝術之美,更是尊師重道之舉,想必是要比將石大家畫到扇子上還要合適得多。」
侯希白的表情頓時一僵。
「至於侯公子的師父可能是個男人,這便更無妨了,總歸你是單獨空出的一頁,換個性別畫畫也沒有混淆在一起的意思。」
「倘若侯公子對藝術的追求還要拘泥於性別之分,那你不如趁早下船去,在下與你沒什麼可談的,畢竟——」
「聞名天下的多情公子也不過是個俗人!」
侯希白看得到,她的摺扇尖端已經冒出了一點寒芒。
這是個他但凡說出個不字,她便會動手的信號!
第205章 (二合一)
侯希白的後背滲出了冷汗。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時年並沒有在跟他開玩笑,而是確確實實地要他將石師畫在扇面之上。
侯希白自認自己身為花間門下弟子,以入世修行為手段, 出入達官權貴的宅邸,對人心洞察可以說水準絕不低。
但他又怎麼會想到,時年其實只知道他應當與石之軒有些關係——否則以她這在此地初來乍到的情況, 更加上並不像引來跋鋒寒和傅君瑜一樣是因為頂著宇文成都的殼子,如侯希白這樣的高手本不應該這麼輕易找上門來——卻並不知道他就是石之軒的弟子。
當然她現在猜到了。
可對侯希白來說, 石之軒先入為主的判斷也同時讓他產生了一種被誤導的認知。
對方既然是陰後祝玉妍的徒弟, 帶著報復的心態而來, 又怎麼可能在找上石青璇之前沒將石師如今的情況給打探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此刻她摺扇尖端的那一點寒光,看似並未鎖定攻擊的目標,實則卻像是隨時都可以朝著他的手腕發難。
侯希白的武功不簡單,他的美人扇同樣不簡單。
冰蠶絲的扇面不畏刀劍, 精鋼打造的扇骨不易斷折,二者之間的連接更是靠著千年橡樹的汁液, 再加上他尊奉石師之命自創出的以扇為武器用來對敵的折花百式靈動異常。
他自認自己若非要表現出一派遊戲人間的假象, 何止是在青年才俊中排得上名號, 在江湖上的名號應當會比現在更加響亮才對。
可在那一點隱而不發的寒光在月色之下閃過的時候,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