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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或許當年他的悵然並非只因為少了個默契合拍,且志業同道的朋友。
她卻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建議有什麼不對, 在說起要去宮裡裝神弄鬼後在這一圈眼波滌盪的醉紅之中, 潛藏著一種分外認真的神色。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大逆不道的?」容色在月光和燭光中更有種仿佛隨時會羽化登仙之態的少女,用略帶孩子氣的姿態挑了挑眉頭。
這神色飛揚的小動作讓人覺得她總算還有幾分真實感。
而下一刻她突然拉開了距離,從座椅上起身站了起來,朝著窗口走去。
從這天泉山的玉峰塔望了下去, 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山上閃過幾道星火,時年很清楚,這正是京中局勢的變化之下負責情報的白樓兄弟夜間也無法休息,需要隨時在山上山下之間奔走造成的。
汴京城卻已經陷入了長夜籠罩的休眠之中,天穹之下萬籟細碎的聲音都顯出極輕極安靜的樣子。
蘇夢枕披著大氅站在她的身邊,看她一手撐著欄杆一手卻像是在圈著頭頂的星斗。
他突然出聲道:「倒不是覺得大逆不道,你方才就算是說想要去宮中不是搞什麼裝神弄鬼的玩笑, 而是來一出假作弒君的樣子, 我都相信, 的確是你說的出來也做的出來的事情。」
時年來之前也無從通知他,敲床板的時候其實他都已經睡下了, 現在轉頭看向他的時候, 他披散下來的頭髮在夜風中被微微吹開,比平日裡發冠齊整的樣子好像少了幾分威嚴, 卻更有一種骨子裡的狂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得久了, 讓這種狂氣像是收斂在他蒼白的軀體之下, 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比如說紅袖刀出的時候才會盡數綻放展現出來。
這才讓那把刀的紅色愈紅,刀光更是凝聚著一種極盡人間絕艷之色的瀲灩。
時年已經知道他這算是同意了,就算他其實在下一刻才說出口接下來的話。
「有些時候我也會在想,穩紮穩打地推進,從身教言教德教的角度出發,逐漸積攢金風細雨樓的口碑,遏制蔡京一黨將手伸到太多不應該伸過去的地方,雖然讓金風細雨樓勝過了絕大多數的幫派甚至是官員中諸如發夢二黨的黨魁聯盟,卻還是達不到質變的地步,起碼當皇帝一紙詔書下達的時候,手握詔書的那個人才是能造成更大影響力的人。」
「這會讓你懷疑當今的統治嗎?」時年問道。
「不至於。」蘇夢枕搖了搖頭,他略微偏過頭來的時候冷月在他那雙眼睛裡映照出一種清寒的光,但在這一片光暈之下藏匿著一種仿佛要衝跳出桎梏的烈火,縱然是夜色也掩飾不住那種燒灼的熾烈。
「但我會慶幸,當我提前跳出與京城裡的幫派爭鬥的局面,比我下小寒山入京城前所想的花費在解決六分半堂和迷天七聖盟上的時間更短的時候,我會更早地接受一種以相對激烈的方式改變局面的手段。」
「按你所想的做吧,金風細雨樓永遠是你的後盾。」
時年總覺得蘇夢枕其實還有些話想說。
比如說倘若之後要解決元十三限,方應看和米蒼穹雖然名義上是現在失憶狀態的她的盟友,卻不能真將這兩個人當做是什麼挨騙的冤種,總得留著些警惕。
再比如說諸葛神侯其實絕不會拿皇帝的命來開玩笑,倘若她真去了大內折騰,要不暴露出自己的武功路數又要從皇宮中全身而退,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其實並不需要說那麼多,多少顯得他這個當老大的有點囉嗦,何況時年雖然習慣性地劍走偏鋒,卻並非是一個魯莽之人。
她從天泉山順著地道返回了六分半堂,對此番能這麼快說服蘇夢枕還是頗為滿意的。
然而正當她打算打開另一頭的機關出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隔著一層機關隔板,在外面那個她當年臥底在六分半堂內時候暫居的房間裡,竟然有人!
來人的武功還絕不低!
饒是時年都險些不曾發覺對方的存在,直接掀開床板出去。
好在她本能地對式微的六分半堂還存著一分警惕,或許是因為對於此地而言的七年前的印象,而雷媚那個搶人頭的熟練程度讓時年覺得這一方勢力絕無可能長久地沉寂下去。
好在她在下地道之前將入口處理得很妥帖,應當不至於被發現。
她仔細地感知著外邊的情況,那道氣息綿長和緩,若非是絕頂的內家高手做不到這一點,也與她今夜闖入六分半堂時候感知到了此地高手的氣息沒有重合。
什麼人會在此時到這個房間裡來,縱然他並未說話,時年已經有了個猜測。
她當機立斷返回了金風細雨樓。
蘇夢枕沒想到她才離開沒多久又轉頭回來了。
下一刻便聽她沉著臉色開口道:「狄飛驚進京城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利用方應看的勢力對抗蔡京和傅宗書,說起來概括著容易,卻並非是個簡單的事情,但凡多了點變數,結果就可能大有不同。
時年沒想到狄飛驚會趁著此時進京,想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將不會在他們身上。
雷損會對他委以重任,正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該在什麼時候掌控局面。
對六分半堂內部的爭鬥,時年並不想多管,但狄飛驚和雷損是她上一次臥底時候的「受害者」,她決不允許狄飛驚的出現破壞她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