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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斌本想說讓二叔在擲杯山莊表現得正常一點,卻看到他這個二叔忽然挑眉怒喝道:「誰敢動我們薛家莊的人!」
薛斌眼前一黑。
因為他緊跟著便看到這早前便已經敗在過時年手上,還被她所擒獲的二叔,抽出了腰間的毒蛇軟劍,直衝倚靠在樹梢上小憩的時年而去。
落葉秋風之中,短刀與軟劍之間的交鋒頃刻間便將莊中的其他人吸引了過來。
一邊是當世獨步的刀客,一邊竟然是個只遜色於薛衣人一線的劍客。
若不是身邊侍從提醒,原隨雲甚至要以為跟時年交手的其實是薛衣人而不是那個傳聞中瘋傻的薛二爺,李觀魚更是面色肅然,因為如今的他或許在劍道上還遜色薛笑人一籌。
可刀光如細密悽苦的秋雨,已經將劍完全籠罩在了其中,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偏偏這把劍的主人像是毫不畏死一般,劍光如漫天寒光落刃,掙扎著試圖攪碎秋雨簾幕,還在做出最後的反擊。
然而下一刻,一道青光從劍光微不可見的縫隙中穿出,穿透了他的胸膛。
這瘋癲的紅衣劍客從樹梢上墜落下去,摔在了地上。
他朝著薛衣人看了最後一眼,慢慢失去了呼吸。
第134章 (二更)
擲杯山莊正門的第一進院落忽然陷入了死寂。
直到枝頭的一片落葉跌落在地上, 打破了這種可怕的安靜。
從薛笑人突如其來的發難,到他與時年之間的交手, 再到那讓人幾乎以為是幻覺的太快的飛刀奪命,都好像只是發生在一瞬之間而已,但又好像不只是一瞬。
薛笑人絕非是一名普通的劍客。
同為站在劍道頂峰的李觀魚看得出來,他的劍里自有一種實用與奇詭的特質,更多的還是一種殊死一搏的瘋狂,這種瘋狂讓他的劍在快到了極致之餘,還有一種血色橫行之感。
以至於當他中刀摔落的時候, 那一身不合身的紅衣竟然讓他像是殘陽垂墜。
就連因為薛紅紅嫁入了施家, 偶爾也會見到這位跟著侄女過來的寶二爺的花金弓,都無法相信,這竟然是那個在江南一帶痴傻出了名的薛笑人會用出來的劍招。
而在薛笑人的呼吸停止的時候, 花金弓看到了一片更加可怕的劍氣。
從她那位親家公身上爆發出來了宛如千刀萬劍凝結的劍意。
在三十年前於勾漏山擊殺「殺手無常」裴環, 在十年前擊敗擁翠山莊李觀魚後, 花金弓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聽人說起過薛衣人拔劍了。
就算之前聽聞時年擊敗了薛衣人, 但除了薛家莊裡的人不曾有人親眼見過, 傳聞中受了傷的薛衣人在今日到訪擲杯山莊的時候,也不曾有分毫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便當真像是個長輩謙讓晚輩的謠傳。
花金弓始終還抱有一份微弱的希冀。
然而此刻薛衣人這劍氣沖霄, 幾乎讓秋風凝滯的劍氣, 分明既是對弟弟身亡要討個公道,又是面對畢生強敵的全力以對。
在他的對面, 時年依然以過分悠閒的姿勢站在枝梢,染血的飛刀已經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在剔透的翠玉琉璃上的一抹鮮紅匯聚成了一點血光, 輕飄飄地從枝頭墜落了下去, 在地面上濺起了一片塵土。
還被捆在樹上的薛斌簡直要被嚇瘋了。
別人尚且是在旁觀的位置都能感覺到一陣可怕的刀劍威壓,更何況是他這種正處在風暴中心的。
饒是他知道二叔是因為刺客組織的事情暴露,其實本就沒打算活下去,在他死前那個瞭然而安心的眼神已經足以證明,這對他而言是個最好的歸宿。
卻也不妨礙他覺得父親那張已經因為他和二叔的事情有了老態的臉上,溝壑間隱藏的那種讓人心神震盪的壓迫感,是一個絕對真實的表現。
他此時劍上的殺氣更是真切得讓薛斌感覺到一陣汗毛倒豎的冷意。
就好像下一刻這把劍不僅會朝著樹上的那位而去,也會朝著他襲來,將他連帶著這棵樹都給劈砍得四分五裂。
在他的頭頂,那個看起來悠閒的少女轉動的飛刀也透著股綿密的殺氣,更可怕的是她此時外放的氣勁,這明明是已經冷風吹動的秋季,薛斌卻感覺頭頂有一團隨時會墜落下去的火,即將將他燒灼殆盡。
哪一種死法可都不好看。
「這便是擲杯山莊的待客之道?」薛衣人的聲音發沉,透著股森冷的質問感。
時年冷靜地反問道,「昔年名動天下的「血衣人」,在劍出鞘的時候會不沾血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了,一個頂尖的劍客刀客既然出了手就必須奪命,薛笑人自己動手被取了性命也不過是咎由自取而已。
薛衣人怒極反笑,「好!好得很!那便讓我看看今日薛衣人的劍下能不能沾上閣下的血。」
他一劍掃過,將薛斌身上的繩索給砍斷了。
薛斌哪裡還敢在這裡停留,忙不迭地退到了一邊,他根本來不及跟上來問他情況的花金弓交談,更沒有這個空去跟左明珠解釋,自己與擲杯山莊中發生的這些事情其實並沒有關係,他也是個受害者——
他的眼睛已經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父親所在的方向。
這白衣劍客此刻面前已經沒有了讓他還會分心的人,只有那個唯一的對手。
劍光如白虹一般由下而起,追月逐星的疾光直指這樹梢上的青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