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取而代之的是驚濤書生的朗聲大笑。
其實他也不想笑的,但時年讓他表現出有人支援,勝券在握的樣子,可他的活色生香掌法就外表來說,實在太像是什麼風花雪月場所的助興,所以他也只能笑一笑。
不過看起來效果不錯。
他在屋頂上站著,逆光之下他那張和善的臉也籠罩了一層陰影,看起來有幾分高手氣度,更讓人覺得他們是有備而來。
時年縱上了房頂,毫不猶豫地將手中拎著的顏鶴髮丟給了吳其榮。
早有準備的驚濤書生止住了大笑,將人扛到了肩上,足下一點屋檐上的瓦片,便已經方才是怎麼來的現下是怎麼走的。
而這個一身舞衣的少女,在這頃刻間抹去了臉上的偽裝,她看似做的是收起易容的動作,袖間剩餘的飛刀卻已經又一次出手。
她的飛刀比上一次在神針門的時候蘇夢枕所見,在這短短三個月間已是天差地別。
一時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刀光更加瀲灩,還是人在紅衣映襯與月光之中有種攝魂奪魄的瑰艷。
但在刀光淬著月光中,她已經飄然而去,恍惚是踏月而行,只留下了一地零星嵌入的飛刀。
楊無邪直到此時才發現,蘇夢枕面前的欄杆斷裂了一處痕跡,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的手,以他的眼力只能看到此時有個被定在了原地的弓/弩手,原本是該有這個機會出箭的,在他身邊殘留的正是一片木頭。
那便是蘇夢枕不動聲色做出的保護。
「代樓主。」
「走吧,」蘇夢枕應了聲,「大戲即將登台,迷天七聖中已失三人,就算只是拱衛七聖主的護衛也經不起這個損失,關七若能坐的住也不容易。雷損更該出招了。」
「我們也不能再靜待時機了,」這個病弱的青年在這聽來輕描淡抹的語氣里氣勢驚人,「注意著點六分半堂的情況,尤其是雷媚。」
為何是雷媚實在不需要奇怪。
她一整晚都沒睡好。
她明明借走了雷損手底下的雷恨,意在以雷恨「震山雷」裂濤驚山的掌勁來克制顏鶴髮的不老峒,她的選擇沒錯,也並沒有撲空,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顏鶴髮遠比她想的要有準備的多。
迷天盟的大聖主從理論上來說,是七人中武功最低的,可他的年紀也是最大的,在黑/道上混跡打滾久了的人,到了顏鶴髮這樣的年紀,就更懂得如何出戰與避戰。
所以雷媚失手了。
她更沒想到的是,已經將擒獲朱小腰的消息傳回堂中的時年,傳回的第二條消息是,她打算試一試對顏鶴髮出手,因為一般人往往不會想到會接連遭到兩次襲擊。
昨夜三合樓一戰迷天七聖盟的人是清了場子不假,卻也攔不住各家探子對那處戰況的窺視,六分半堂又不是雷損的一言堂,雷震雷自然要知道手底下的人都在做些什麼。
顏鶴髮到手的消息傳來後,雷媚從父親那裡聽到的一句話是,「你確實不如她。」
她憋著一肚子的氣,就算明知道對方接連拿下朱小腰和顏鶴髮確實厲害,還順勢不知道是怎麼招攬到的驚濤書生,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舉動,她還是覺得有點憋屈,這火氣被她居然沒當即返回六分半堂催生得越發旺盛。
以至於第二天一早時年背著朱小腰,吳其榮扛著顏鶴髮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雷大小姐咬牙切齒,一副想要揮鞭子打人的樣子。
「把人給我。」她指了指讓她大覺丟面子的顏鶴髮。
時年擋在了前面。
她已經換回了自己出門時候的衣服,但晨光之中,中了驚濤書生一掌殘存的掌力讓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也清晰地展現在了雷媚的面前。
雷媚挑了挑眉頭,恨恨地收起了鞭子。
才不跟一個傷患計較,她自我說服,並不想表現出確實對對方行動力和能力的佩服。
「大小姐,江湖規矩,輸了的自然是贏了的戰利品,便應該甘拜下風,說不準六分半堂的風氣做派便能讓對方改邪歸正,這個時候上來一頓鞭子可沒什麼好處。」
她這話聽起來有些孩子氣。
「何況迷天七聖盟多行不義,勢必是要被六分半堂所取代的,到時候他們也沒去處了,自然便只能投效咱們,大小姐打石頭打木樁我都管不著,可打人不成。」
驚濤書生有過被她忽悠得找不著北的經歷,本能地覺得她這話里有些問題。
配合她此時板著那張蒼白的小臉信誓旦旦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好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俠士,懷揣著一點純粹率直的夢想。
雷媚都覺得自己沒她那麼天真。
驚濤書生卻覺得她在演戲,不過他沒這個揭穿她的打算,在顏鶴髮的手下面前將他擒下,除了時年這個月下紅衣飛刀的場面從各家探子的口中傳開,他這個幫凶也不算是墮了威名。
現在便只當是成全一下她的表演欲好了,他還樂得看戲,還是兩個美人的戲。
「之前的賭約算我輸了,」輸了對贏了該甘拜下風這一條,對雷媚顯然也適用,但她素來心高氣傲,絕不可能真把自己放低,「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時年搖了搖頭,她看向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走了出來的雷損。
他依然是一身樸素的灰袍,雙手斂在袖中,看起來無害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