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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年肯回答的話,便會告訴他們,這是經過了第三次治療的結果,想必等到在此地的一年期滿,他便能夠完全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或許是因為他此前與方巨俠說過的,人逢喜事,總歸會與之前表現出的狀態有些不同,在這病色之上浮動著一片讓人覺得主導著他精氣神的血色。
現在這身紅衣輕裘倒也不顯得有些刻意地為了增添喜氣而已,反倒當真有種與紅袖刀一般的絕艷。
這是一種純然從氣質上的感知。
趁著眾人的視線總算是從他這位老樓主的身上移開,蘇遮幕得到了點喘息的機會,與洛陽王這個老朋友聊了起來,「怎麼沒看到你家溫柔?」
「她在樓上呢。」溫嵩陽無奈地回道,「你是不知道她,跟紅袖神尼說什麼下山來探望我,實際上先跟七大寇結緣混了個名號,又跟王小石一道去闖了人家毀諾城,總算到了京城裡,這外面的人她誰都打不過了才消停下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
「現在倒好,說她的師兄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她的朋友是金風細雨樓的五方神煞,所以她也要幫著一道維護好此番三合樓中訂婚儀式的秩序。就在樓上待著了。」
「我看她其實是怕你今日有感,又來催她早點成親。」蘇遮幕笑道。「嵩陽兄何必這麼擔心,年紀大些便穩重了。」
七年前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接任儀式上,溫嵩陽便已經覺得時年難以看透,如今則更甚,她與蘇夢枕並肩而來的時候,是與周圍的習武之人已經完全迥異的氣場,就連步履之中都已經帶上了幾分玄妙的氣韻。
而當年蘇遮幕也說了小輩自己有自己的活法,他們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傢伙也不適合再多加插手。
所以明知時年和蘇夢枕選擇的是快速定親確認關係,卻不提成婚,其中有些古怪,也都由著他們去了。還是飛快動身來京城做了這個見證人。
如今看來,這二人橫看豎看都是氣場相合,共同領袖群雄的架勢,就算這定親倉促,更沒交換八字讓人驗看,跳過了不知道多少個環節,也並不影響他們覺得兩人登對。
溫嵩陽確實是有些羨慕的,尤其是一想到溫柔這個不著調的性子還不知道會不會頂著金風細雨樓的背景,再惹出什麼事端來。
「你說的也對,起碼我如今知道她身邊跟的是什麼人,人又在什麼地方,這倒也足夠了。」溫嵩陽推了推蘇遮幕,「人來了,該你這個做父親的上去說話了。」
蘇遮幕走到了前面。
七年前他看著金風細雨樓從被迷天七聖盟和六分半堂的壓制危局之中,被他這個初入江湖的兒子和身旁這位姑娘的一出臥底好戲給解救出來,更是與楊無邪等人一道將樓中上下運轉的樞紐機構雛形給構建了出來。
七年之後他們再度並肩作戰,更是從京城到邊關都肅清出了一條明路,他已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站在他這個位置上,能無比清楚地看到這一對小情侶之間雖讓人覺得乍看不夠濃烈纏綿的情思,卻自有一種旁人已經插不進來的氣氛。
從做父親的人的角度,他也已經不必擔心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在風雨飄搖中將金風細雨樓交給兒子而後溘然長逝,沒想到一切的轉機來得如此快,他甚至覺得自己有得見青天,邊境安定的一天。
在這種百般感慨和喜悅的情緒下,他甚至有些不太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按照章程在走,也忘記了自己到底說過些什麼話,只記得自己將兩個孩子的手交疊在了一起。
金風細雨樓中的幫眾在這七年間的變動並不小,在京城裡的爭鬥看起來是激流之下的暗潮,但死傷同樣不小,蘇遮幕只能從人群中勉強認出幾個昔日的朋友來,而這些人和那些風雨樓里的新鮮血液一道在為這場樓中的盛事歡呼。
「你應該慶幸你的身體不好這事大家有目共睹,否則你絕沒機會這麼輕鬆上來。」
時年轉動著手中的小酒壺,靠在三合樓頂上的露台上,對金風細雨樓來說這一場訂婚的政治意義不小,但時年其實不會太在意這一點,若非是雙向的選擇,她絕無可能同意這個安排,何況——
「我很喜歡這件衣服,不過我可不是個瞎子,我怎麼覺得織女前輩都在躲著你走了。一向都是樓中標杆的蘇公子居然也會有這一天實在是讓我沒想到。」
蘇夢枕小酌了兩杯,除了不知道是被他這一身衣衫的紅光映照還是因為今日這入夜的溫度尤其高,讓他的臉上添了幾許緋紅,幾乎看不出有什麼醉態,他在時年的身旁站定,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柔情。
他以手肘撐著欄杆,偏過頭看過來的時候,眼神中帶著幾分安靜而專注的意味。「可能是因為我太希望你走到哪裡都記得我。」
他伸出手有些強勢地握住了時年的手指,兩隻手都是拿刀的,還是短刀,在手指與手心上的薄繭的位置幾乎相同,尤其是在彼此緊扣的時候,更有種相互契合之感。
「我喜歡的姑娘要華彩照人地出現在人前,不必藏匿她的本事和性情,所以她也該有一身最漂亮的衣服。」
「這麼說起來,我已經有了這天下最鋒利而美麗的飛刀,天下最罕見無形的絲線,現在又多了這一身衣服。」
時年彎了彎唇角,覺得心情有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