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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她避世多年,紅袖刀與紅袖刀法更是有了傳承之人後,在這山中研究醫術便成了她打發空閒時間的消遣。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湊巧接觸到那本古籍,也不會在時年提到以嫁衣神功在她身上入臻化境後演化出的特殊本事,來替蘇夢枕解決沉疴病患,表示出肯定的回覆。
「你的內功特性確實是當世少見,這天下至為陽烈的內功並非沒有,但要麼來勢洶洶不可收束,要麼就是本身就是配合著驟然發難的爆發招式來行動的,像你這樣已經做到收放自如,又韌性極強的內勁我自認見識廣博,也只見過你這一例而已。」
紅袖神尼不由有些感慨,「倘若當年便能遇到你這樣的內家真氣,枕兒也不需要經過多年的折磨,但如今遇到也為時不晚。」
蘇夢枕笑著回道,「人各有命數,就算遇不到又如何,寒症糾葛之下才有黃昏細雨紅袖刀法的演化,何況有的人活過,有的人卻只是活著,我在京城多年生死之事早已經看淡了。只是現在我還想因為一個人而活得更久一點而已。」
他依然搭在時年肩頭的那隻手,手指微微收攏,雖然沒帶著將人繼續往他身邊拉扯的力道,紅袖神尼卻看得出來,這是這個面冷心熱的孩子表達自己占有欲的一種方式。
她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原本還想聽聽他們說京城裡的事情,但瞧著這對小情侶黏糊的勁兒,紅袖神尼懷疑自己會忍不住將他們兩個丟出去,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在小寒山寺里逛一逛。
等蘇夢枕帶著她從內院走出來,時年忍不住伏在他肩頭笑了出來。
「哪有你這樣在師父面前還不忘宣誓一下主權的?得虧紅袖神尼把你當孩子一樣教導,才沒覺得你這是什麼失禮。」
不過時年其實也看得出來,紅袖神尼多年清修,修心問佛之下很多事情早已經看透了,蘇夢枕瞎說八道的什麼把雷總堂主的人頭送上門來當禮物,顯然也絕無可能是合她心意的送禮。
蘇夢枕看出了她仰頭間眼神里轉過的一絲狡黠,果然看見青衣少女緊跟著歪了歪頭,狀似無意地說道,「說起來,枕兒這個名字也不錯,溫柔喊王小石叫小石頭,這樣類比之下你倒是可以叫小枕頭,可惜王小石這人是真有那麼點小石頭的感覺,你卻不像是個能被小枕頭的名字壓住的,果然還是蘇公子這個稱呼更適合你一點。」
「你若想叫都隨你。」
他剛說完,便感覺到時年靈巧地從他懷中溜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負手抬頭回道,「佛門清淨之地,怎麼能隨便調情嬉戲。」
蘇夢枕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她佯裝鎮定地用足尖去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看起來實在可愛的有點過分。
時年挑眉一笑,「走了蘇公子,你師父都說讓你帶我轉轉,我想看看你練刀的地方。」
他常去的練刀的地方在寺院之後的一處斷崖平台上。
小寒山中的景象從此地可望見他們在上山之時未曾見到的另外一半,山色煙雨籠罩在這平台之下,消散開的位置便是一片蒼青色,時年還留意到在這斷崖之下另一處些微探出的平台上,種著幾顆紅楓。
「或許應該秋天過來看的。」她朝著那邊望去說道。
其實此地與其說像是斷崖,不如說像是個內陷的石窟,倘若秋雨連綿,外間的紅楓又已到了季節……
「那景象悽然了些。」蘇夢枕說道。
秋雨紅楓,斷崖黃昏,更加上體內寒症的鬱結,這便是紅袖刀法經由他在此地品悟後做出轉變的由來。
「但山高目遠,近處悽然遠處遼闊,你當年在此地的時候又是何種想法更占上風呢?」
他的心胸絕非是在逼仄的困境中,只能得見山中紅葉的心緒里養出來的。
時年又環視著周圍石壁洞窟上的刀痕,這些重疊斑駁的痕跡便是他當年與命運抗爭的記錄,從只能在石壁上劃出一道淺淡的白痕,到漸漸刀可透石穿出,最後則是刀法隨心,信手拈來。
她覺得自己看見的是一種刀法從生澀到純熟的過程,也是蘇夢枕在遇見她之前的成長經歷。
這些都是他過往歲月中不可被取代的部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帶著她來此地一見。
她伸手去碰其中的一道刀痕的時候,蘇夢枕從身後環抱住了她,「你說的不錯,我從山崖之下所見,江山若此,豈能淪喪在金人遼人之手,我雖重症在身,卻也未嘗不能一刀一人以試天下。」
他握住了時年的手從一道似有中斷的刀痕上帶過,「揮出這一刀的時候我的舊疾又復發了。」
「但是你還是接續下去了。」
「準確的說,在這一刀後我意識到了,我只能在疾病發作之前出刀。」蘇夢枕突然語氣認真了起來,時年背靠著他的胸膛,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速度遠比方才要快得多。
他確實比別人的時間少,刀要搶在別人前面出。
其他事情也一樣。
「所以我也得在你離開之前問出這個問題,阿年,你願不願意做我蘇夢枕的夫人?」
「你這求親的程序是不是太過簡陋也太跳脫了?」時年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而且剛出汴京的時候到底是誰在那兒糾結。」
蘇夢枕的側臉貼著她的耳畔,有些發涼的溫度被他心臟過速帶起的面部升溫感染,也夾帶上了幾分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