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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潛入皇帝寢宮的時候,她在廊廡的陰影之中朝著天上看了一眼。
她實在選了個前來此地的好時候,此時就連月光也在幫著她,夜空之中的陰雲掩住了那一輪殘月。
正在這月光都顯得稀薄將缺的時候,時年體內的內息以當日崑崙山上物我兩忘的方式運轉,讓人愈發無法捉摸到她的存在。
她的指尖彈射出去了一抹銀絲,瞬息之間將她拉到了宮殿的窗口。
黑蜘蛛的神蛛凌空,銀絲渡虛之法!
這玩意時年當初要了一份去,派上用場的機會卻實在不大多,但現在能用的東西有限的時候,卻不妨將它用一用。
也恰好吻合了九幽老怪來去無蹤的特點。
她悄無聲息地翻入了室內。
距離這位對蔡京一黨的啟用到了寵幸地步的皇帝僅有這麼幾步之遙,時年覺得說不定她現在往對方的脖子上比劃比劃,把大化酞醪的劇毒掉上去,甚至能完成弒君之後毀屍滅跡的任務。
可到時候朝局動盪,或許還不如今日的處境。
起碼因為連雲寨之事,皇帝近日來無法確認蔡京和傅宗書是不是都為了手中能夠掌握有威脅他的把柄,這才導致在將戚少商押解回京的路上連番出事,更是導致了顧惜朝抵達汴京之後的情況都失了控。
現在溫火滾的下落也遍尋不到,即便被懷疑是將他藏起來了的傅宗書連連叫屈,也只能連帶著蔡京一道在皇帝的黑名單上躺一躺。
他總歸還是可以利用利用的,殺是殺不得。
時年隱藏在黑袍之下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嚇一嚇,讓他遭罪一番倒是沒什麼問題。
皇帝本就因為這件懸在頭頂,可能對他的皇位造成威脅的事情有些煩悶,今日好不容易才能入睡。
淺眠的狀態中,他忽然感覺身上的被褥明明都好好地蓋著,卻有一股徹骨的涼意從四面八方地湧來,幾乎要將他的四肢百骸都給凍結住了。
他冷得驚醒過來,正想喊人來添一床被褥,順便痛罵這些不懂得看溫度變化提前準備的內侍一頓,陡然看見在他的眼前飄起了一點燭火。
這火光透著股森然的綠色,讓人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夜晚覓食捕獵的狼的眼睛。
他驚得當即都要後退,卻發覺自己好像被一種無形的氣勁給鎖定在了那裡,寸步也不得動彈。
這幽綠鬼火映照出的黑袍,在他驟然驚醒本就迷糊的狀態下,幾乎被他看成了一片黑霧。
而他之前是見到過這樣的一團黑霧的,那是由蔡京傅宗書等人聯名推薦來的九幽神君,可惜他不是諸葛神侯的對手。
當然皇帝也必須承認,他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這位仿佛是個幽魂的九幽神君,若不是他看起來實在還有幾分本事,皇帝才懶得應付他。
可是,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九幽神君分明已經死了!
還就是前一陣子的事情。
若非是這位武功極高的江湖前輩死在了那從連雲寨返京必經的曠野之地,又如何會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
皇帝死死地盯著那一團飄蕩的鬼火。
他起初以為那是燭火,可再看去的時候,燭台之上好像沒有蠟燭,只有那一團仿佛是從虛空之中燃燒起來的綠色火苗,而被火光照亮的黑袍,也像是被一團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支撐著,起碼他此刻就看不見絲毫屬於人類的特徵。
在他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泛了上來,而像是為了呼應他的這種變化,原本是將他驚醒的寒涼也在此時忽然轉為了極度的炎熱。
這種可怕的溫度好像是從面前的幽綠鬼火上發出的,又好像是從那黑袍中藏匿的,他腦子裡閃過的是什么九幽冥火的傳聞,又緊跟著在恐懼的恍惚中覺得,似乎也有可能是從床下傳來的,而現在他便是那個被架在火上炙烤的人。
白日裡元妙先生說的什麼他近來有沖煞之危的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以至於他在這意識模糊之中聽到這一團黑袍如濃霧的傢伙說的什麼「還我命來」的時候,竟然絲毫也不覺得意外了。
可他又怎麼可能不恐懼!
他求仙問道便是為了長生,能在這帝王的位置上坐得更加久一些,又如何甘心死在這什么九幽神君的鬼魂手裡。
可是他雖練了點強身健體的本事,卻實在不能分辨出此時讓他動彈不得的到底是妖術,還是對方可怕的內功造詣。
甚至就連他嘗試發出的呼救聲也仿佛被堵塞在了喉嚨口,眼看著黑霧之中的紅色袖子纏繞上他脖頸的時候,他居然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強烈的窒息感隨著那袖子的收攏傳來,在極端的求生欲的作用下,他覺得自己的右手好像突然間可以動了,他想都不想地將床頭的茶盞打翻在了地上。
皇帝有什麼異動,外面看守著的人又如何有可能待著不動。
於是緊跟著幾個內侍沖了進來,可他們剛衝進來便看見了大片的磷火,更是透過這片光怪陸離的火焰屏障,看到了皇帝快要被一團黑霧中伸出的舌頭給卷進去吞吃入腹了。
時年不知道,她選擇用喬裝成九幽神君的打扮後,用紅袖子的一波攻擊,居然還能起到這樣的效果。
當然她才沒這麼重口味!
皇帝的武力看護更不會再給她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