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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的輪廓在夜色中即便沒有月光,也看著有些分明,而另一人的坐姿要看著更加放縱不羈的多,落在小舟上的時年將酒壺拋了過去,他伸手接過,仰頭灌下了一口。
有楚留香在場,曲無容倒是稍微放心了些。
起碼就算無花是尊奉石觀音的命令來的,楚留香卻應當不會任由兩人不明不白地動手。
「倘若有酒有菜就更好了。」楚留香悶了口酒下去後笑道。
他這得寸進尺的話顯然是句玩笑話,但他笑起來的時候有種格外有親和力的純粹天真,即便他已經不是十幾年前初出江湖的少年了,甚至他經歷過的事情也不比任何一個江湖人士要少。
「菜我倒是有,可惜我不想再跑一趟,也不想讓你替我跑一趟。」時年將另一壺酒放在了無花的面前,「我聽聞丐幫即將接任幫主的南宮靈是楚師兄的朋友,先餓著點等到了地界讓他請你一頓,我瞧著正好。」
「我又哪裡得罪你了?」楚留香故意嘆了口氣。
「不是你得罪我了,」時年認真地解釋,誰也看不出她說的是個假話,「我來的路上遇到了個自稱多指頭陀卻比別人還少一根手指的和尚,他說女人善騙人,出家有出家的道理,所以我現在見到和尚便不由地遷怒。」
「無花大師是你楚師兄的朋友,我本應該收斂著點脾氣的,可惜那和尚著實可惡。楚師兄,這可不能怪我。」
時年說完便展顏一笑,讓人怎麼都生不起氣來。
無花又覺得她在意有所指、指桑罵槐了。
可她將那什麼多指頭陀描述得繪聲繪色的,好像還真有這麼個人,卻不知道時年只是將王小石的話轉述了一遍。
而這多指頭陀別說是見過了,現在隔著兩個世界,壓根就不可能親自對她說出這番話,所謂的遷怒更是無稽之談。
偏偏有美酒相伴,對楚留香來說也已經夠了。
他用手拍著船身高歌,歌聲混合在江流陣陣里,自有一種散漫自在的快意。
無花實在拿這兩個人沒辦法。
雖然不知道這姑娘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他也只能重新彈起了琴。
但琴聲本該是與歌聲分庭抗禮的,現在卻儼然成了歌聲的陪襯,以至於他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又被人給帶歪了。
琴歌相合兩曲,酒壺已經見了底。
這酒壺其實不小,但楚留香的酒量可不是這一壺能灌倒的,他反倒看起來眼神更加清明了些,直接躺倒在了船頭,仰面看著天上的星斗。
「看出什麼了?」時年推了推他。
「倘若有月,便是流波照月,月隨水流,倘若是白日,太陽最是可愛了,日光昭昭,惡事盡藏。
但人不能這麼不知足,有上好的竹葉青在就不該奢求還有一壇經年的女兒紅喝個管飽,有星辰引路,便不該想著日月齊光。我楚留香活得知足才常能成日盡歡,今日便已經圓滿了一件樂事,何必再有什麼別的收穫。」
他側過頭,將胳臂枕在了頭下,這張俊逸的臉上目光流轉,也無怪乎有這麼多人將他視為夢中情人。
「師妹你先回去吧,女孩子夜深露重的在這小舟上不妥,登岸了師兄我請你吃遍洞庭美味。我再同無花大師手談兩局。」
無花其實有些擔心自己的心緒混亂在棋局中展露出來,尤其是楚留香還說什麼知足常樂的道理,更讓他這個心裡有鬼的人在雙重刺激之下略有忐忑。
這兩人若不是師兄妹才有鬼了,簡直不是一般二般的麻煩。
他覺得自己得提前做些安排。
於是等時年在清晨醒來的時候,江面上已經看不見無花的船了。
曲無容坐在船尾的陰影里,時年也不知道她醒著多久了,看她持劍警惕著守衛的樣子,也能猜出她在想些什麼。
「你盯了一晚上?」
「沒到一晚上。」曲無容搖了搖頭,「大概兩個時辰前,那艘小舟突然被無花以掌力加速了,未免打草驚蛇,我就沒追上去,但上岸之後,咱們恐怕得當心一些。」
如果不是無花心有疑慮又打算提前布局,他沒有這個必要趁著楚留香睡著,後面的船上的人大有可能也睡著的時候便先提前離去。
「真可惜,」時年輕笑了聲,「我原本以為這武林中詩畫琴棋皆是一絕的無花大師,應當更加沉得住一些,結果還是來了個半夜落跑之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跟楚師兄解釋的,是咱們的船先行一步了,還是他們先走還能上岸之後聯繫南宮靈,更妥帖地來盡個地主之誼。」
「楚師兄?」曲無容有些不解這個稱呼。
「忘記同你說了,香帥從師門序齒關係上來說,應當算是我的師兄。」
等三兩日後船入洞庭水道之後,時年可以確定是前一個理由了。
楚留香是認得夜帝門下的商鋪產業的標記的,時年領著曲無容入住,跟掌柜的順口打聽了一句,便知道有人來問過,似乎對她們還沒到覺得有些奇怪。
「跟那位公子一起來的,有一個長相出眾的和尚,還有一位青袍,衣上有補丁的俊俏少年。」這掌柜的補充說道,「聽那位公子所稱呼的,那青袍少年便是君山大會將接任幫主的南宮靈。」
「東家也是知道的,丐幫近年來的龍頭總舵其實是朝東北方向移動的,洞庭一帶幾乎只剩下了些本地的弟子,所以這位新任丐幫幫主,在下還真是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