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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你不是應該和雷軍還留守南塘嗎?」阮明正看似問話問得風輕雲淡,實則已經開始思量是否是宋遼邊境出了什麼事情。
南塘名作「南」,卻實則不能算是多靠南的地方。
管仲一因為時年所說的,那報恩令上的字跡並不多十萬火急,本就存了幾分疑慮,如今大寨主安然無恙,連雲寨也無事,他也愈發懷疑是有人從中作梗,一聽素來有智囊之稱的阮三哥這麼說,忙不迭地將時年還給他的那張信紙遞了過去。
「三哥你看,這是我前兩日接到的報恩令,我見到了這東西,哪裡還敢猶豫,當即便往回趕,也便是因此才會遇上這位姑娘,一道過來的路上遇上此地鮮于仇和冷呼兒逞凶,這才……」
阮明正接過了信紙,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這紙上的字不是留守連雲寨的顧惜朝的手筆,卻也跟他有些關係。
「你連你自己徒弟的字都認不出來?」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了眼管仲一,果然從他臉上看到了茫然之色。
「我教他驅策飛禽走獸的法子而已,又不需要他謄抄什麼御獸竅門,我認得他的字做什麼?」
管仲一話是這樣說,卻也陡然意識到,阮明正絕不會輕易做出此等判斷,這信紙上的字應當確實出自霍亂步的手筆。
而霍亂步,正是顧惜朝投身連雲寨之時帶來的人。
管仲一自己沒什麼文化,雖然是個和尚卻頂多稱得上是個酒肉和尚,霍亂步生得斯文俊秀,又會說話,對他的御獸功夫還推崇備至,管仲一對能收下這樣一個徒弟開心還來不及,又豈會有什麼提防之心。
更何況連雲寨在戚大寨主和顧大當家的雙馬並轡的統率之下,規模何等是此前的一倍,顧大當家又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更多了幾分覺得霍亂步這小子根正苗紅的想法。
可如今,他居然敢偽造報恩令將他引回來,這又是個什麼道理。
像是察覺到管仲一的想法,阮明正搖了搖頭,「或許不是他的主意。」
那便是顧惜朝的主意了。
幾人對這位連雲寨的發展實在諸多仰仗,更有歃血為盟結義的兄弟實在沒什麼提防的意思,只能猜測或許他是有什麼別的安排,這才讓人趕回。
時年少了一層他們對這位顧大當家的濾鏡,卻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突然開口道:「既然是不知道意圖,何妨讓五寨主權當沒見過幾位,繼續趕路回去連雲寨,倘若真是顧大當家有什麼安排,也免得耽誤了。」
「不過——」
她唇角微揚,「邊地這種地方,諸位縱然算不上是軍,卻也是一方勢力,假傳軍報這種事情,但凡是有讓勢力長久發展之意的人都做不出來,否則難保會不會哪一次還當是個玩笑出了大事。這位顧大當家若是個聰明人,便不該有次安排。」
「防人之心不可無,五寨主最好還是做些準備為好。」
戚少商總覺得,這話不像是她說的什麼初入江湖之人能說的出來的。
可她並未表現出什麼惡意,看起來養尊處優的模樣卻對連雲寨這種匪寇聚集之地也沒什麼抗拒,更關鍵的是,她已然出手擊倒了鮮于仇和冷呼兒這兩位朝廷命官,他無論如何都是要請這位俠士上連雲寨坐坐的。
管仲一問詢的目光朝他看來,意識到這並不是他質詢探究的時候,果斷地點了點頭,「你按照不曾見過我們一樣趕回去,倘若真是顧兄弟有什麼安排,也免得耽誤了,我們帶著這兩位隨後就到。」
「至於這位——」
「你可以叫我遲姑娘。」
可不就是遲嗎,九幽神君的弟子儼然是得到了剿匪的重任,也不知道如今汴京城裡是什麼局勢。
「遲姑娘若不嫌棄,請一道上連雲寨一趟,此地人多口雜,難免將你的行動說出去,連雲寨雖是小地方,卻也不怕再多惹一點麻煩。」
「那就叨擾了。」時年回道。
管仲一比他們先行一步。
他不擅長演戲,但阮明正並沒有要他演戲。
在他臨出發前,這位名號賽諸葛的連雲寨軍師告訴他,讓他只當寨中可能真因為他們這一行人出門在外而出了什麼事情,他之前是怎麼趕路的,現在便怎麼趕路。
為免他那匹駑馬跑不動,還給他更換了一匹不易看出來歷的快馬。
等到奔馬行到虎尾溪,已著實接近連雲寨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密布了趕路不歇的汗珠,看起來實在是萬分焦急的樣子。
他跳到了溪邊村莊的水井邊上,飛快地洗了把臉,像是為了給自己降降溫度,而他抬頭便看見了樹蔭之下人群中的霍亂步。
一想到報恩令信件正是出自他的手筆,管仲一有實在多的話想問他,卻還是按規矩從袖中摸出了木魚敲了五下,這正是連雲寨中給他規定好的通訊信號。
霍亂步當即應道:「師父,大當家的等你多時了。」
管仲一抹了把頭上的汗和井水混雜的水漬,臉上焦慮之色更重,「大當家的可曾有事?大寨主又如何?」
霍亂步搖頭嘆道,「您見了大當家的便知道了。」
那實在是一張溫文好看,讓人覺得不會說謊的臉。
管仲一也希望其實是他們想岔了,顧惜朝找他,霍亂步代筆報恩令,並非是什麼奇怪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