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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裝胡服,像是隨時可以拔刀作戰的女子俯身鄭重其事地一拜,時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抬頭的時候,面前已經沒有了那個奇怪的魔門少女。
從微啟的窗扇看出去,湖光水色之中只有夜晚糾纏的一縷水汽透入窗中,窗外是漸起的迷霧,同樣見不到那一襲青影的下落。
李秀寧深吸了一口氣,將金色飛刀的信物放進了隨身的荷包之中。
她也不確定今日與對方做的這個交易是對是錯,但為了李閥的前途,她都只能走出這一步。
而此刻,才頂著魔門傳人身份忽悠完了李秀寧的時年,已經潛入了東溟夫人的艙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才與女兒交談過對時年來歷的猜測,更加之今日宇文閥的人找了上門,宇文成都死在此地,還有寇仲和徐子陵到底是當真受到那位自稱是他們師父的人指使,又或是另有別方勢力插手,她也同樣無從分辨,東溟夫人今夜難以入眠。
她並未發覺時年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直到她輕輕出了個聲,東溟夫人才陡然意識到,房內已經多了個人。
她面紗之外露出的那雙美目看向了時年。
作為一方勢力掌權者,她展露出的氣勢甚至還不如單婉晶來得直白,卻自有一種讓人覺得不容辯駁的堅決。
「閣下所來何意?」她開口問道。
「方才有些話當著旁人不便明說,我想夫人能猜到我的來意,閥主讓我代為向夫人問安。」
時年依然挺直著脊背,唇角微揚,這個所謂的問安在她這裡到底有幾分真切的心意,便只能自行判斷了。
不過在東溟夫人聽到閥主二字的時候,卻忽然鬆了口氣。
她寧可與各大門閥勢力交易,也絕不想再見魔門中人,尤其是時年的容貌酷似一個她覺得對不起,更覺得此生不見為好的女人。
「宋閥主希望東溟夫人能對外宣稱自己的帳簿已經丟失了,宇文成都之死,自然會替您料理。」時年鎮定地繼續開口說道。
東溟夫人本就懷疑她是天刀宋缺門下,尤其是宋缺返回嶺南將近二十年,只有傳聞他在等著石之軒上門來戰,幾乎罕有其他消息傳出,縱然宋閥的公子小姐中確實沒有一個與時年的特徵對得上的,可倘若是宋缺親傳弟子,卻並非說不通。
現下時年這麼開口一說,則是坐實了這個推論。
「帳簿丟失對我東溟的顏面並無好處,我為何要對外傳出這個消息?」
時年聽到東溟夫人的質疑也並未有何反應,甚至還莞爾一笑,「夫人說笑了,既然宇文閥敢來偷盜這份帳簿,盯上您的難道真就只有這一方勢力嗎,這涉及兵器交易的東西,落在誰的手裡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對其他幾方的威脅。夫人有東溟派為憑據不假,但手握此等燙手山芋,卻顯然無自保之力,為何不乾脆與我宋閥做一筆交易。」
「一筆與天下相關的生意!」
東溟夫人柔和的眼波一沉,她已經意識到時年所來的目的可能比她想的還要不簡單。
她闔目思量了片刻後問道:「為何是宋閥?」
「就憑宋閥有這個底氣!」
在時年話音出口的瞬間,東溟夫人感覺到一股驚人的壓迫感襲來,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身旁的東西。
宛如狂風驟雨的森然氣浪只迴蕩在這個船艙之中,幾乎壓製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武功絕不差,更是在陰後跟前長大的,如何會看不出來這面前這個看來未滿二十的少女,與陰後祝玉妍相比到底是誰的實力更高一些,她尚未如此,那宋閥閥主宋缺豈不是——
東溟夫人難免想到宋缺此人乃是比祝玉妍、石之軒等人小一輩的後生,卻還是在二十多歲之時便擊敗了霸刀岳山,成就了自己的凶名。
他長居嶺南卻坐觀中原局勢,倘若自身已入大宗師之境,更加上這位臂膀助力,確實如時年所說,宋閥有這個底氣與人叫板。
她突然感覺到身上的壓力一輕,這喜怒不定的青衣少女已經收起了外放的真氣,看起來又回到了初見到她的時候,就像是個仙蹤縹緲的方外之人。
「夫人並不需要多做什麼事情,只需要將帳簿丟失的事情推到宇文成都的頭上,再給李閥閥主寫一封信,說明緣由便可,宋閥雖有意借夫人的帳簿攪亂一灘渾水,讓李閥也加入戰局,卻並不至於如此過分,讓夫人去做冒險之事。」
東溟夫人認真地看著時年的眼睛,她似乎是在說真話。
當然對時年來說,真話可能只有最後一句。
「與宋閥合作,我又有什麼好處?」她長出了一口氣後問道。
「天下混亂,各地擁兵自重,夫人想各方的錢都賺到手,只是小本買賣,買定一方離手,才是一勞永逸的大計不是嗎?」
時年從袖中取出了一把與方才遞給李秀寧的那把絕無二致的金色飛刀,遞到了東溟夫人的面前。
「現在談什麼好處沒有意義,夫人看得出我的武功造詣,非等閒之事,絕無可能讓我出山來此,宋閥已經表示了自己的誠意,還請夫人給我個準確的答覆。」
「若夫人願意與宋閥聯手,夫人依然可以給各家提供兵器武裝,只是需多偏重一方予我們宋閥而已,此事會由我親自接頭,絕無可能有其他不相干的人知曉。不知夫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