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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你得讓他們看到你有名揚天下的潛質。」王小石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之前的跳脫。
他畢竟是天/衣居士唯一的入室弟子,眼界遠比常人要高得多,「這江湖上,江湖勢力一家家崛起,京城裡最大的那兩個,迷天七聖盟與六分半堂且不提,金風細雨樓看著有那個蘇公子帶著說不定真能走上坡路的,再到小一些的,太平門桃花社七大冦之類的,從來只有人先成名,才有武器得名號的。還沒見過哪個人是身懷寶器連帶著人也有了些名氣。」
「古時候的十大名劍之流的,到現在也沒剩下幾個了,你說對不對?」
說到這裡,他明明應該壓下一點音調的,卻還是難免聽起來有信誓旦旦的意味,「所以我得自己先成名,才能對得起師父傳給我的這武器。」
「它叫什麼?」時年問出這話就意識到自己問錯了。
王小石說了這把劍不像劍,刀不像刀的武器也出自蔡家,這句話就已經足夠說明這武器身價不凡了。
她原本以為王小石可能代表的是這地方隨手一抓的少年人平均狀態,但顯然只是她運氣著實離譜產生的錯覺。
這把武器應當很有名頭。
「你當我沒問。」她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收回這個問題。
蘇夢枕從窗口看出去的時候,正好聽見王小石用有些無奈的語氣回答道「它叫挽留。」
挽留神劍。
他也沒問時年到底是從哪個旮旯裡頭蹦躂出來的,這話要是說出來,王小石自認為自己很有戀愛經驗也得宣告自己的第八次戀愛還未開始就要結束,所以他說的只是,「你對江湖上的勢力實在是知道的太少了,也不知道你家裡人是怎麼放心讓你出來的。」
月光之下積雪之上,眉目越發顯得輕靈的少女笑了笑,並沒覺得自己是個土包子,「你這話就錯了,我不知道別人卻也意味著別人一定也不知道我,倘若有個慧眼識才的人就該知道,任何有名的人,曾經也是個無名之輩,而無名正是最好的掩護。」
「你說了京城的勢力頻起,那位蘇公子也說了京城中混亂異常,在這樣的局面下,從無名到揚名,大約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
為了一把趁手兵刃,稍微拼一拼還是值得的。
「你想去京城?」王小石問道。
「去,但不是現在。君子千金一諾,我雖然自認不是什麼君子,可我既然已經答應了要跟你一道問清楚織女前輩和你師父之間的事情,現在當然要履行這個承諾才行。」
現在人是見到了,但問題好像變得更加複雜了。
王小石有些懊惱。
一方面是因為,他師父和織女前輩好像不只是普通戀愛分手這麼簡單,織女前輩的兒子名字就叫天/衣,倘若還姓許那就更加明顯了,天/衣居士名喚許笑一,這個孩子叫許天/衣,簡直就差沒把他是許笑一和織女的兒子這幾個字鑲嵌在名字裡面,可惜他此時在洛陽王帳下學武兼效力,否則還能當場問一問。
另一方面是因為,解決完了這件事,時年眼神堅定,恐怕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去京城碰碰運氣了,他卻還尚未出師,得返回師門,下次再見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自在門有個相當奇怪的規定。
大凡是師父將一門功夫傳給了徒弟,身為師父的就不能再用。
這是自在門祖師爺定下的規矩,但王小石偏不按套路出牌,他覺得師父便是師父,師父傳給徒弟的招式倘若徒弟從中做出了改動,已不能算是原版的,那麼做師父的就應該還能用才對,這樣對師父也仁義,對徒弟也有要求。
他如今正琢磨著如何將小相思刀和小銷魂劍,練成隔空小相思刀,凌空小銷魂劍,在練成之前絕不真正意義上的出山,否則萬一師父的白須園被敵人闖入,縱然有破氣神功和園中陣法在,怎麼都聽起來不太穩妥。
他臉上的糾結跟他這張天然帶著三分樂觀的臉實在不搭調,時年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你說,我師父若是有一個兒子,為什麼他從來不提及,又會和織女前輩分開呢?」王小石著實想不通。
「那只能說明,他可能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在時年見到織女之前她尚且不敢下定論。
可織女顯然不是個悲秋傷春的性格,她在對待來客的態度上足以說明,這是個典型的愛恨都很分明的江湖俠女。
要讓她遠走、產子、建立宗派,甚至是在外貌上都衰老成這樣,所受到的打擊絕不小。
時年在嶗山山中師父門下的時候,見過不少因為情傷而選擇避世的姑娘,都沒有一個在外表上出現織女前輩這樣的情況的。
即便她不是個姑娘家,她恐怕也得站在織女的立場上。
「所以,我們就算要探聽,也得更加小心一點,不能接受著人家的好意,卻是來上門揭別人的瘡疤。」她也有些犯難。
不過王小石大概要更難一點,他已經做好了在離開之前,神針門的弟子都覺得他是個用棒槌的憨貨的準備,再念及他已經自報了家門,還不知道王小石這個名字會不會被傳成什麼王大棒槌之類的,王小石就感覺眼前一黑。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也沒個結果,便都各自回房了。
時年有些認床。
明明前一天的夜裡踏雪尋路並沒有個休息的時間,她還是直到四更天,才聽著好像又加劇了的風雪拍打在窗紙上的聲音睡過去,但她醒得卻又很早,大約還不到昨日他們登門拜訪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