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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常人該有的訝異,又或者是八卦一番,如今江湖上看起來正派人士里是不是還有什麼邪/教遺珠。
她反倒是露出了個沉思的表情後開口發問道,「無花是不是去過神水宮?」
「對。」
行啊,看起來還是個腦力派。
聲音的主人正想感慨一句自己也沒算選錯合作的對象,就看到這姑娘以拳擊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就說他那是假髮,有給谷里的漂亮姐姐梳頭,我的眼力果然不會出錯!」
要是信息給到這個份上,時年還猜不出來昨天那個重傷的傢伙就是無花,她也趁早不要行走江湖了,不然還不定哪天就被人騙得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柳無眉的賣慘戰術試探之後,則輪到了這個她從來沒想過會跟石觀音扯上關係的妙僧無花。
原本她以為自己的運氣能算爛的出奇了,不走蘭州而走龜茲,正是為了避開石觀音,卻來了一出自投羅網,但現在看起來這位無花大師的運氣也挺堪憂的。
弄傷了自己才名正言順地下了囚牢,卻因為聰明人反而容易想得太多這種原因,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
恐怕此時他連腦補水母陰姬為了這個徒弟出山來大漠這種場景都想到了。
「……這應該不是你該關注的重點。」那個聲音有氣無力地回復了一句。
他原本以為會聽到這姑娘的什麼分析,結果來了句關於無花果然是個光頭的感慨。
這都是個什麼事兒。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接著解釋道,「我沒想到我睡過去的時間裡出了這麼多事情,無花正好在從神水宮返回的路上,恐怕一接到消息就快馬加鞭趕路了,這才這麼快抵達石林洞府。」
「也幸好你不沒有輕易合作。我以前有個來歷奇怪的朋友,他跟我說,在危境之中最容易產生吊橋效應,到時候把戰友情變成你對他單方面的依賴,自然什麼情報都套出來了,倘若你真是水母陰姬的親傳弟子,恐怕有一天還能幫他把天一神水盜出來。」
他要天一神水做什麼?
時年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天一神水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重水,只需要一滴便足以使人致命,可殺人的手法卻從來多得很。
無花明明懾於水母陰姬的實力,卻還是要去偷盜天一神水,這其中是有些問題的。
這位少林高僧門下有個異於常人的來歷倒也算了,怎麼做的看起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該做的事情。
但她問出口的是另一件從對方口中透露出來的要緊信息。
「你又是什麼人呢?為什麼在這石林洞府中的事情好像全逃不過你的眼睛,更奇怪的是,你說你睡過去的時間,將近兩天都睡過去並不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舉動。」
對方顯然是做好了準備而來的,此時回答得也相當冷靜。「我說過會給你看到我的誠意的,你往上看。」
時年按他所說往上抬頭看去,地牢之中依然只有那一線的日光光暈。
但在此時,原本那點微弱的光線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鏡一樣的東西,而後那張水鏡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再有心理準備也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樣一個如同鬼神操控的畫面。
不過畫面之中已然顯示出了東西,她便暫時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關心別的問題。
畫面中先出現的是石觀音。
依然一身華服珠翠的女人正在對著面前的鏡子梳妝,從水鏡中呈現的角度正好看見她半張側臉,若不是知道她的行事作風,那誠然是張讓人無法抗拒的臉。
有個無花那麼大的兒子更讓人驚嘆她保養得宜。
甚至因為入骨的風情與幾乎凍結的年齡,形成一種矛盾反差又想讓人一探究竟的美感。
她望著鏡子的眼神柔軟繾綣,帶著三分戀慕痴迷的情緒,但在轉頭過來的時候,又好像是陡然潑了一層寒冰。
在她望向的方向站著的白衣女子,不像是此前任何一次時年看到的那樣白紗白袍將全身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她解下了臉上的面紗。
她的身形有多靈秀婀娜,她的那張臉便有多與之相反的猙獰可怖。
在那上面斑駁狼藉的血痕早已經結痂脫落,但恐怕當時外翻的皮肉並沒得到過處理,此時便剩下了一處處的凸起凹陷。
一邊是貌若天仙的師父,一邊則是顏如魔鬼的徒弟,美與丑的對比在略顯模糊的水鏡之中也分毫不差地顯現了出來。
「需要我換個方向嗎?」那人問道。
「不必。」時年搖了搖頭,「容貌美醜取決於風骨自在,她不醜。」
她語氣誠懇,即便此時曲無容是聽不到她的這句評判的,可聽得到她回復的這位卻覺得她並非是在客套,而誠然說的是句真話。
畫面里的石觀音開了口。「我記得你應該不是那麼同情心作祟的人。」
曲無容那張被徹底毀掉的臉上根本看不出表情,只有那一雙深潭一樣乍看沒什麼波瀾的眼睛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尊敬,「不是同情,只是擔心師父惹來麻煩,既然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還不如……」
「行了此事容後再說,」石觀音抬了抬手,「現在我沒這個閒工夫,龜茲那邊的事情我需要去親自坐鎮。」
她眉目間的戾氣一閃而過,讓她這樣一個什麼都已經幾乎擁有的女人失態,無非是能讓天下動容的財富還不屬於她,或者是潑天的權勢無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