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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慈航靜齋的梵齋主是你的夢中情人,讓我別帶你為好, 免得你到時候臨到了那裡又反水了, 然後變成我一個人孤軍奮戰。」時年語氣中讓人聽不出她到底是帶著褒還是貶的情緒。
宋缺尷尬地輕咳了兩聲,這種老一輩之間的陳年舊事,若是由其他晚輩後生說起來還好, 由自己的女兒說出來,雖說他與祝玉妍之間沒什麼感情只是個交易,但他還是難免覺得有些窘迫。
「你大可放心, 舍刀之外再無他物的境界並非不用付出代價的, 當年她與我政治見解背道而馳,更是因為慈航靜齋傳人的身份絕無可能成為宋缺的妻子, 因而有緣無分。我如今心無旁騖專心刀道,更不必再對她有所牽念。」
時年尋思著宋缺這個所謂的政治見解,總之是在他身上沒表現出多少的, 也不知道當年他到底是怎麼跟梵清惠爭辯的。
她聽到宋缺繼續說道:「人有過去的戀慕之情纏綿之思,也無非是個尋常的事情,若無動人的過往便難有動人的刀法。但這是一回事。
我如今若還堪不破情關, 坐困愁城,又如何能夠將刀法更進一步。此前已經輸給過你一回, 總不能真活了這麼多的年紀,還差了你一截。」
飛雪在他染了霜色的鬢角停留, 或許是因為他的刀招中有不少與水有關的招式, 這些積在他發間的薄雪並沒有消融, 反而有種隨性的姿態。
而他始終挺拔的身形獨立馬上,手看似握著馬鞍,實則隨時可以將那把天刀從刀鞘中□□,確實是這天下間第一流的刀客風采。
宋缺留意到時年在聽到他說到過往與刀法的關係之時略有些變化的神色,忽然想到了時年在那日與他對招的時候在刀法之中展開的意境,又轉而問道:「我此前不曾問你,你刀法神韻已成,想來也該經歷了不少舊事,你可曾有什麼心系之人?」
他跟時年認識的時間不算長,問出這句話多少是會顯得有些奇怪的,可兩人都心知肚明和對方之間的關係,或許是因為先提及了梵清惠和宋缺的陳年舊事,這才順理成章地問出了口。
不過宋缺問出這話又有些忐忑了。
他難免糾結了片刻他這話到底該算是兩個刀客之間的交流,還是應當算是家長里短的閒扯。
好在他聽到時年做出了回答:「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我的刀法即我見,若未曾得見人間煙火之美,又何來這樣的一刀。至於心系之人……」
她微微抿了抿唇,唇角上揚出了個不大分明的弧度,但已經足夠跟此前宋缺見到的在襄陽城中的魔門聖君區分開來了。
「我有個未婚夫。」
「祝後知道嗎?」宋缺問的是祝玉妍知不知道此時,實際上自己已經開始琢磨這個人會是誰了。
宋缺想了想自己和祝玉妍的情況,忽然覺得時年這感情上倘若遺傳的他們兩個,想必情路不大好走。但大約眼光還是不低的才對。
他仔細盤算了一番,卻沒想出個有可能的對象來。
魔門站在了李閥的背後,卻支持的是李四小姐,可見李淵父子以及其他門閥勢力的青年才俊都不像是她口中的這個未婚夫有可能指向的對象,至於白道和魔門的高手——
他也不是沒見到寇仲徐子陵這兩個修煉長生訣天賦極高的小子,更不是沒見過文採風流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侯希白,可他們幾個擺在時年邊上的時候,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幾分能擦出火花的樣子,反倒像是給魔門聖君作配的下屬。
連石之軒這種對女人而言宛如毒藥的花間宗主,都能被她毫不猶豫地剃掉頭髮打折雙腿……
宋缺越想越覺得這個未婚夫的身份成謎。
偏偏時年在此時還來了一句,「到佛門淨地了,不談感情的事情。」
之前她朝著白道發出挑釁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讓寧道奇將武尊畢玄和弈劍大師傅采林都一併請來,還說要把此地給打壞了賠償,分明就是只當淨念禪院是個打架的地方。
但也確實如她所說,他們已經到了禪院的地界了,有些話顯然並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下說。
從山腳下看的時候,淨念禪院所在的土丘並不大,甚至禪院的山牆也只是在四季常青、覆蓋了一層落雪的樹間,露出一點隱綽的痕跡,看起來並不像是個能配得上它這與慈航靜齋齊名的名聲的樣子。
可在他們繼續朝著山上走的時候,才發覺這土丘連綴著土丘,形成了一片廣袤的山上宅地,寺內的建築一排排地綿延過去,差不多有數百座,幾乎形成了一座小城。
從山下看去的時候,其實只見到了那最高的幾座殿宇而已。
白雪將這些殿閣頂上的三色琉璃瓦也給蓋住了大半,顯得這本該寶光十色的廟宇少了幾分輝煌,卻又多了幾分落雪之時的清冷乾淨。
時年能感覺得到,或許正是因為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宗師聚首,這原本應當修行僧人眾多的廟宇,裡面已經是空空蕩蕩的一片,也不知道暫時住去了哪裡。
只有一道異常清正的氣息,在他們兩人登山到禪院門前的時候,出現在了那裡。
她還沒叩門,禪院的正門已經自己打開了,前來開門的僧人無聲地對著她和宋缺行了個佛禮。
若非對方身上的氣息已經到了大宗師的地步,時年幾乎很難反應過來這便是淨念禪院的主持了空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