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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以說成是被脅迫的。
但柳無眉已經完全將局面打亂了。
她斬斷了自己的全部退路,所以此時也並不在意時年對她這拋出來的消息給出什麼回復。
火摺子照亮了她病態的臉,同樣對暗器頗有研究的她指尖輕點,火星便已經濺落在了草棚之中,客棧修建的避風港反倒是讓這火星沒在風中直接被吹滅,而是燒著馬匹的尾巴,將這群躁動不安的生靈更進一步地往外驅趕。
而後,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驟然打出了三枚長釘。
長釘狠狠地扎在了三匹馬的身上。
馬廄本來就已經打開的門現下是被直接撞開了。
那些為了躲火躲箭的奔馬湧向的方向正是此時長孫紅所在的方向。
時年尚在從完全失控的馬群之中將躲難的人從馬蹄之下救出來,一個個丟出馬廄,摔骨折也比被踩踏身亡要好得多——
柳無眉已經一鞭抽在了自己的坐騎上,混入了奔騰的馬群之中。
她完全沒有絲毫猶豫地仗著自己長居大漠騎術高超,抓著馬鞍便斜掛了下來,將自己的身影淹沒在了沙地上隨著馬蹄飛踏揚起的塵土之中。
時年想不到柳無眉會這麼決絕,更想不到她會如此大膽。
長孫紅也同樣想不到。
她的視線在客棧的窗洞口之間逡巡,馬群的異動讓她立刻將目光轉向了馬廄的方向,遠遠地便與已經換掉了無花的衣服,卻依然頂著那張臉的時年來了個對視。
那確實不是無花。
無花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長孫紅越發確認這一點,也就少了三分像是被人挖牆腳的情緒。
但她必須把人抓回去,這人到底是誰她也隱約有了點猜測。
她在思考的時候注意不到,此時正好搜尋了一圈沒找到人,從窗口看出來的曲無容卻看到,奔馬之中一個黑影突然從馬匹的側面翻了上來。
混雜在飛沙之中,一點幽光快如疾電!
那是一道碧綠色的劍光。
時年在今晚一開始見到柳無眉的時候,她的手裡就握著那把翡翠小劍,這武器和時年的碧綠色飛刀長得有幾分相似,劍尖卻明顯要更尖銳得多。
形似翡翠的小劍實際上卻並不是翡翠,就像時年的飛刀用的也是一種特殊的金屬。
曲無容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這把無聲息從近處發難的暗器,以柳無眉的腕力和內功發動,還是長孫紅全然沒有防備的狀態下,絕無打偏的可能,它直直地穿過了長孫紅的前額。
她難以置信地轉頭看過去,額前的小劍周圍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一圈青紫的劇毒之色。
下一刻,長孫紅倒了下去。
但在最後一口氣吞咽下去之前——
她用殘存的一點力氣吹響了口哨。
第15章
時年猛地抬頭看去。
天上飛鷹,地下奔馬。
馬群在空曠的沙漠上,再怎麼衝撞總歸也是已經散開大半了,更何況這些馬匹跑了就是跑了,柳無眉的飛釘和火燒會讓它們畏懼,顯然沒有反擊人類的意思。
可天上的那群不一樣。
長孫紅一死,那群飛鷹再無制約的力量。
長孫紅死前的口哨到底是什麼信號,已經沒有人能回答了,或許不是讓這些平日裡被她制約的鷹替她報仇,倘若時年處在她這個位置上,這最後一道指令必定是對方一定會聽從的——
比如說,這或許是個捕獵的信號。
大漠的沙地在月光之下映照出一片銀色,奔馬繼續往前之後,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柳無眉和她騎著的那匹馬,不管鷹群捕獵的目標是柳無眉也好,是她此時的坐騎也好,她都是那個被針對的第一目標。
【走還是救?】鏡子覺得自己如果是有頭的話,得說一句自己頭疼了。
「不走,但不是救她。」
時年從開始的茫然到現在語氣篤定,明顯是已經想通了並且下了決定,她從來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
「柳無眉不值得救,她殺同門殺長孫紅的功利心都太明確了,其實她完全沒有做出這樣舉動的必要,只能說這就是這位石觀音高徒的處事手段。」時年搖了搖頭,此人絕無成為同道的可能,「但我必須把鷹群趕走。」
「這是我思慮不周的結果。」
江湖之中沒必要有這麼高的道德觀,可打小接受的三觀教育除了來自朱藻,還有一部分來自鐵中棠,讓她清楚自己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
江湖經驗不足並不是她給自己能找的藉口。
是她試圖逃離的時候利用了柳無眉長孫紅,更是將她們引到了此地。
飛鷹失控,首當其衝的是對長孫紅下手的柳無眉,可這背後的沙漠客棧里還有不少本不該遭受這無妄之災的人。
倘若不是她來了一出禍水東引,這群人該享受一個夜晚的好眠的。
「不過你放心,我還沒有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的意思。」時年給鏡子做了保證,「真到了危及生命的時候我跑的一定夠快。」
她的輕功水平還是沒有什麼可質疑的。
【希望如此吧……】
鏡子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應該慶幸,他這個合作對象的脾性看起來越發對他的胃口了——或許等這件事完畢,真可以跟她說說他的其他用法——還是應該擔心,要是出點意外,自己可能這次不是被埋在石觀音的雜物堆里,而是要被埋在大漠黃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