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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並驅自動扶梯為中心,量販KTV為始,依次是夜場、酒吧、電玩城、慢搖吧。
掃視一圈,方簡背著明顯與這身裝扮不符的大帆布包,走向手機上看過千百次的那兩根雪白的羅馬柱。
羅馬柱中間的拱形吊頂下是兩扇敞開的藍色浮雕木門,門口站兩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保安,雙腿分列,腳尖朝外,兩手交握在身前,方簡拖著小高跟「噠噠」走進那扇木門時,他們高聲齊喊:「歡迎來到羅馬假日!」
步入這扇大門好像來到另外一個世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前台迎賓小姐像一隻金黃色的大蝴蝶飛過來,華麗而厚重的裙擺打在方簡腳踝。
她雙手交握,躬身問詢:「貴賓幾位,請問有預定嗎?」
方簡懵懂搖頭,迎賓小姐又問:「散台還是卡座,還是包房呢,散台和卡座可以看表演,包房可以唱歌。」
「卡座吧……」
不同卡座也有不同價位,方簡不缺錢,選了靠近舞台的大卡,很快服務生從迎賓小姐手中將她接過,在黑色玻璃檯面上丟來一張酒單。
「先來兩打嗎?」短頭髮有點胖胖的女性服務生問她。
方簡不懂,胡亂點頭,胖服務生又問要不要來點小吃,方簡好奇看T台上拉著佳麗亂扭的客人,還是點頭。
十分鐘後酒水小吃擺滿台面,胖服務生也不管她喝不得了,一口不歇氣地開了半打,小吃碟蒙的保鮮膜全撕開,酒杯倒滿。
方簡不悅地皺了下眉,小心端起酒杯,滿杯的酒液還是無法避免順著手腕滑至手肘、沿杯壁落在裙子上,又順著小腿流進鞋子裡,冰冷膚感激得她身體一跳,酒水灑得更多。
鞋子本就不合腳,有一指寬的空餘,被酒打濕肯定會更加難以行走。方簡眼神變得很兇,卻還是忍著不發作,仰脖一飲而盡。
服務生飛速上前,重新倒滿。
這是夜場裡賣酒的一些小技巧,不停地倒,看似服務周到,其實是逼著客人不停地喝,不停地點。胖服務生缺了點眼力見,臉上貪樣沒藏住,還不巧招惹到精神病。
一口氣喝了四五杯,方簡靠在沙發上休息,裙擺已經濕了大半。突然「啪」一聲,白射燈像一束閃電劈在頭頂,慢搖曲戛然而止,沒有絲毫過渡,驟然從黑夜來到白天。
T形台上扭動的客人或三五成群回了包房,或夾著皮包朝大門走去,穿黑色小的服務生們像勤勞的工蟻提著清掃工具入場。
胖服務生歡呼,「哦豁!下班。」
當時慶祝方簡是沒有意見的,可為什麼一定要對著客人慶祝,還專門坐在對面散台上嗑瓜子呢。趕客不要太明顯。
喝了半打喜力,方簡沒有等到她想要的一切,徹底被惹怒,右手重重擲下酒杯,沖胖服務生勾手指,「你過來。」她右手同時握住啤酒瓶,是準備給人腦袋開瓢的架勢。
服務生不傻,看她像要撒瘋,後退幾步,東張西望找保安。
「我叫你過來。」方簡死盯著她。
這時候卡座背後的走廊上突然跳進來一個人,單手撐著沙發背,像輕靈的小鹿跨過障礙,落地時機靈地抖抖耳朵,一把搶走方簡的酒瓶,沖胖服務生抬了抬下巴,「你走吧,我來收。」
「你小心點!」胖服務生提醒。
「沒事,我們認識。」
方簡抬頭看她,是個女孩子,有與她的矯健靈敏相匹配的一雙大而黑的眼睛,那對機靈的小耳朵原來是她的兩條長辮子。
「認識?她想拿酒瓶子給我開瓢!」胖服務生大喊。
方簡聽見她清亮的笑聲從胸腔里震出來。
「她是我朋友,逗你玩呢,你走吧,這裡我收拾。」
胃裡灼燒的怒意和疼痛像被牛奶的綿和暖治癒,方簡視線落在她飛翹的睫毛,轉頭指著胖服務生,「你去給我倒杯水,我就原諒你。」
胖服務生「切」一聲跑開,小聲罵了句「神經病」。
「我是姜小萊。」她說。
方簡看她,同樣的白襯衣、黑馬甲、西褲,穿在她身上是那麼不一樣。
筆直的肩、挺拔的背、別在馬甲口袋裡的筆、疊到手肘的白袖子、衣下擺露出的一小截黑色窄皮帶、西褲口袋裡開瓶器的形狀、及腰的雙馬尾辮……
所有的所有都是那麼不同。
「這些酒已經開過了,存不了,你還喝嗎?」小萊偏頭問她。
方簡輕輕搖頭,聽見她說「那我收走了」,再次點頭,隨後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看她彎腰忙碌。
個子不是很高,可能將將一米六,但比例很好,四肢勻稱修長,穿襯衣也不顯脖子短,手腕凸起的那塊小骨頭格外好看。
她做事又快又好,每一個動作都不會猶豫、出錯,且都是最簡省的步驟,絕不拖泥帶水,很快髒亂的台面就被收拾乾淨,地面垃圾也清掃完畢。
胖服務生急吼吼跑來,水杯擱在檯面上,手下沒準頭,灑去半杯,剛刮乾淨的桌子又弄髒了。
瞧她笨得,方簡看並排站一起個頭差不多的兩人,心裡惡毒地想,這胖子真是個豬。
「謝謝。」小萊對她說。
胖服務生擺擺手走了。
方簡剛要端起水杯,被小萊搶先一步倒進垃圾桶,她從大廳承重柱下的小儲物櫃裡拿出個乾淨杯子,柜子上就有水壺。